风起青萍七（1 / 2）

陈家大姐正准备夜观天象。她洗完澡，半干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一手端着一杯热牛奶，一手拿着手机往卧室窗口边的懒人沙发上一躺。身边一尺宽的窗台上码放了一溜的神秘物品。光是水晶球就有三个，白水晶的，粉水晶的，黑曜石的，中间还有一个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小金字塔，接着是几根蜡烛，一幅塔罗牌，一柄雕花小刀和一根水晶魔杖，最边上几乎照不到月光的阴影里，放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石头，和边上闪闪发光的东西比起来，显得有些古拙，像是忘在那里的。

陈悦小口押了一点烫牛奶，看向天上。一轮不够圆的月亮像孕妇的肚子，孤零零地贴着夜空。眯足了眼睛，只能看见月亮边上一颗金色的小星。

小星星耿直地亮着，连歌里唱的眨眼睛都不会。

进行完颇有诗意的对月饮奶的活动，陈悦舔舔一嘴白沫，点开手机观星APP。不够灵敏的手指还没有点到火星的图标，弟弟的脸从屏幕上方跳了出来。

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陈大姐放下牛奶，带着一脸神秘地笑容按下接听。火星进入四宫头的某人主动给反馈来了。

陈风从想视频到真正看到陈悦的脸之间，已经过去了小四分钟。考虑到前几年陈悦在晚上的失踪概率让他一度怀疑她是在做什么会影响自己未来政审的工作。电话铃响过三回，他已经做好了取消的准备。不料姐姐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陈悦一幅刚洗好澡的样子，窝在沙发里，脸颊微红，身上一件浴袍穿得敞开了小半条口子，从脖子向下的曲线很放松地延伸到屏幕以外。一头散发遮着娃娃脸，显得年纪很小，却又带着微妙的成熟笑容。

这实在不是一个和弟弟通视频的好范本。

陈风微微移开视线：“姐！”

“等等！”

姐弟俩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只见对过画面停在了天花板和半个黑色夜空之间，陈悦的声音从视频以外传来。

“我去换件衣服。”

陈风震惊了。这是他姐第一次在弟弟面前意识到“形象”的存在。震惊之余又有了一些欣慰。十分钟后，欣慰化作了不耐烦。

“姐，你好了没有？”

“再涂个唇膏。”

“哈？”这个“形象”似乎有点过于沉重，陈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时候有的偶像包袱？”

“呸。你姐一直讲究生活精致，不化妆不上班。”

镜头摆正，陈悦的脸从黑色帽衫中露出来，在宇宙直男陈风的眼里好像只是套了件衣服，画了个大红唇，看起来比刚才要老气几分。

倒是她刚刚的话勾起了陈同学过去的猜疑：“上班？这个点你上什么班？”

陈大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弟弟的脑壳，如果可以穿屏，她一巴掌已经招呼上那个不着调的小脑袋了。

“哼，难不成你是要找我唠家常？”陈悦的怒气化为尖利的眼神，射向弟弟的身侧。却由于摄像头的缘故，在陈风那里看起来总像是看着右下方一般，威慑力大打折扣。

陈风不敢多语，足足过了小半分钟，他就要怀疑姐姐那里是断了网的时候。对面陈悦才转过视线，幽幽地开口：“小风，你不要害怕。你的身后有一个人。”

小时候，他们班里的人没什么想象力，经常拿这句话互相吓着玩。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陈风心里抖，强自镇定着假笑了一下：“姐，你身后也有一个人。”

“我知道。”陈悦的眼睛直勾勾地垂着，不假思索地应下来。

陈风的背一下子麻到了头顶，他学过各种审问技巧，平时也出于喜好涉猎有关微表情的研究，知识储备里却找不到一条能指认陈悦刚才的表现是在撒谎。

除非姐姐受过良好的训练还对他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否则她说的就是实话。

哪怕这个实话听起来有多么地不合理。

小警察一时陷入了深深的逻辑危机。对面却恍然不知一般，愈发诡异地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开口：“一个男人，白色长发，大概这样长。”她笔画了一个腰间的位置，陈风脑子很乱，却还是不禁看向大姐的动作。

“不对，他给我看了这样大背头的黑色短发。白衬衫，立领带着一个黑色领结，英伦格纹的马甲，驼色双排扣大衣。”

陈风跟着她的描述及动作想了一下，这幅讲究的着装已经超过了快消时代普通男性的理解范围：“你确定描述的不是丘吉尔吗？”

“比老丘瘦。”陈悦的玩笑开得更冷，“不是外国人。很漂亮的中国面孔。丹凤眼，高鼻梁，唇不点而赤。”

仿佛是应着陈悦的话，头顶餐灯愉悦地闪了两下。

吓得陈风腿一软，差点掉下凳子。

屏幕对面传来老姐没心没肺的笑声，对上弟弟愤怒的表情，她脸色一凌。

“怎么了？”陈风的愤怒瞬间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