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2）

次日一大早, 天还未明，祁湄携舒妃薛冉，及一众宫人，至瀚妙宫前谏言。

两人跪在门前，拔高声音凛然道：“奸妃于氏, 以丹药祸主, 败坏龙体，使君王荒废朝政，误杀忠良, 更致宁贵妃及德妃枉死, 其心可诛，其德行天理不容, 吾皇圣明, 应戒服丹药，诛杀奸妃！”

她们身后一同跪着的宫人太监则跟着喊道：“吾皇圣明，应戒服丹药，诛杀奸妃于氏！”

那浩浩荡荡的动静，颇显有些逼宫的架势。

明泓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人正在瀚妙宫里给父皇请安，他惊的忘记了去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眼睛瞪的又圆又大，错愕地, 难以置信地盯着, 跪在地上低声禀报的英夫人。

成宗皇帝的惊愕并不亚于自己儿子, 但更多的，是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滔天怒火！

皇后，好一个的皇后，好大的胆子，放肆！

难得七子秀澄转过了弯，与殷家一道默了声，朝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局势好不容易安稳几日，没想到啊，平时一直卧病在床、寡言少语的皇后，竟在这时候给他整这么出幺蛾子，简直是岂有此理，岂能轻饶了她们！

眼看皇上勃然变色，气势汹汹地要出去处置皇后，殷兰婷赶紧伏下身去劝道：“还请皇上三思，因宁贵妃与德妃之死，朝中谣言不止，皇后娘娘本来身子就不好，若是再发生不测……啊！”

成宗皇帝的心智早被丹药中的罂粟败坏，成瘾之后，更是性格大变，此时哪里听的进什么逆耳忠言，只觉心火更往上蹿了些，抬腿就给了英夫人一脚，毫无停顿地往外走去。

明泓却是听了进去，他自知无法相劝，于是紧跟在成宗身后，心中盘算着见机行事，怎么也不能叫父皇动粗伤到她，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还是大病初愈，如何能再受打击。

他们走后，兰婷马上卸了那副畏缩的、楚楚可怜的面孔，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中射着寒光，心中不断冷笑。

远远一瞥那在寒风中跪在的，凄凉的，甚至是枯槁的身躯，明泓不由一凛，待走近看真切了，瞧见那笔直消瘦的脊背，以及铮铮不屈的气势，他心中又掀起一阵苦涩，无声地哀叹着，她这是不会轻易退却的，何必呢，父皇还能活多久，与所有人一般，忍忍就是，这副做派又有什么好处，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透，怎么能这样做？

成宗也被皇后的病容吓了一跳，可与儿子不同，他对于失去美貌、病恹恹的妻子只有厌恶和嫌弃，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她身子破败不堪，比起当时的宁氏也差不离，肯定是经不起折腾的，宫里已连送两人，这个时候，可不能送走皇后了。

祁湄抬头见到成宗靠近，面上立刻显出几分激动，几乎是颤着声说道：“皇上，您总算来见臣妾了。”

成宗一扫她身后的阵仗，冷酷的视线划过一旁的舒妃，最终留在祁湄灰败的面庞上，掷声问道：“皇后，你这是何意？”

祁湄红着眼圈儿，深情款款地回道：“臣妾大限将至，恐命不久矣，臣妾是您的妻子，是永朝的皇后，临死之前，心中唯一牵挂的只有您和永朝的江山社稷。”

成宗蹲下身来，用力捏起她的下颚，淡漠道：“皇后的心意朕领了，不过妇人不得干政，这永朝的江山社稷轮不到你来担心！”

祁湄眼中的悲伤哀怜呼之欲出，带着哭腔回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的主宰，别人对您都是畏惧大于一切，只有臣妾是您的妻子，臣妾爱您胜于一切，所以其他人都不敢说的话，臣妾敢于谏言，您不能再进服丹药了，这会慢慢毁了您，不论是您的康健，还是那贤明的名声，莲妃不能留，只有除了她，才能平息朝中的怨气，才能泯灭那些不利的流言。皇上，臣妾求您，为了永朝的安定，为了江山社稷，请戒服丹药，惩处莲妃这妖孽！”

听到此处，明泓一时困惑不已，原从她做过的那些事看，多少是埋怨父皇无情的，但今日人人自危，俱在等父皇驾崩的消息，唯有她敢冒死直谏，对父皇说真话，也许这便是妻子了，无论是个怎么冷情的人，无论背后怎么闹腾，心之所系，始终都是她的夫君。

太子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情/事方面一窍不通，所以他误会了祁湄对他父皇的感情，同时也滋生出一股名为嫉妒的不忿，这一刻，他忍不住去想，父皇早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被自己妻子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撕掉了遮羞布，老实说，这滋味并不好受，尤其对方还打着爱你，都为你好的旗号，成宗一时难堪又难言，还不好发作，简直难受极了，他干脆威胁道：“朕的是非功过，岂是你个后宫妇人可以评论的，皇后你越矩了，朕念在夫妻一场，可以不与你计较，然不论莲妃是否有错，她此时却是怀着朕的儿子，你带着舒妃来求朕诛杀了她，连皇嗣也不放过，你说说看，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祁湄马上接话，“皇上，莲妃以前的身份不干净，她进宫后没过多久就怀了孕，怎么偏偏是她，臣妾难免要怀疑起皇嗣的身份，若是个野种，当然也不能留。”

这话成功挑起了成宗的怒火，他随手就扇了祁湄一记耳光，愤慨道：“放肆，朕说是那便是，你竟敢诋毁朕和皇嗣的名声，别以为你是皇后就能如何，朕能立你，就能废了你！”

祁湄侧头时不小心咬破了肉，嘴里顿时感到一股血腥，一道血丝从嘴角缓缓流下，明泓一见，心肝都疼的打颤，他咬紧牙关忍着，连指甲欠进掌心都不自知。

祁湄及时抑住心中的愤恨和厌恶，猛然靠近成宗头侧，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带着得意的语调，回道：“皇上说笑了，您现在真没那个本事废我，是我赢了您。”

这话促使成宗最后的那一丝理智消失殆尽，他愤怒地宛如一头发疯的雄狮，暴跳如雷之际，抬脚就要踩死皇后。

薛冉早已做好准备为祁湄挡灾，谁知竟被太子抢先一步。

明泓完全是出于本能，一瞬就冲到祁湄面前，用自己尚嫌稚嫩的身躯，紧紧抱住她，为她抵挡着暴风雨般的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