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拆(三)(2 / 2)
在不少渴望借此次战役在各家道门获得些名声与话语权的门派都已陆续接受撤退的说法,但总有些彰显自己是正派人士不知死活的人还嚷嚷着不能放过魔头。
而这些人,都是受到了蓝玉手下的人煽动,而变得尤为激进。
一时间几方争吵起来。
海上空忽然一阵哄响!
众人纷纷应声看去,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就像是被刨开一个洞。
那层云洞后是一片碧蓝之天,露出人们渴望见到的辉煌。
那射出的光辉化为一柄由灵气幻化的巨剑,剑指九翼天龙。
九翼天龙一声仰天嘶吼,旁人都听不明白龙的预言,唯独汤杏与李簌。
“你的身上流着本尊的血,便是吾之子孙,竟敢忤逆我?”
而灵剑之内,谷梁君昱浑身的灵气犹如烈火燃烧,没有人可以看清他此时的神色有多么痛苦。
九翼天龙在说话的同时,运用了自身的血脉之力,故意激起谷梁君昱血脉的共鸣。
“你以为一个小小阴府小神仙的灵力护着,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吗?”
正如九翼天龙所言,谷梁君昱现在过得骨血都在不听使唤的沸腾骚动,如果挫骨扬灰只是顷刻之间的粉碎,那他现在所承受的便是无休止的等同于此的粉碎之苦。
明明使这等非人折磨,可这骨血的攥动却丝毫不会伤及他的肺腑要害。
九翼天龙这就是在对他示威,在它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粒随意拿捏的芥子。
谷梁君昱强忍着万丈痛楚,一声咆哮,将体内所有的灵力释放!
两股对立的灵力,纯净的,或是邪恶的,就像是无罪释放般从他的身体里炸开,震动四野,威呵八方!
谷梁君昱赤红,血色的流光自他眼中溢出,手背手掌也生出可见的红色经络,自他的指尖溢出一缕一缕的邪气。
邪气与灵气揉在了一起,即便是被他释放出体外,依旧在相互争斗毫无休止。
与此同时,在远处只能感觉到谷梁君昱浑身灵力混乱的汤杏,她手腕上已锈迹斑驳的星光环再次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一闪一闪,像是心脏的跳动。
汤杏抬手诧异地看着星光环,喃喃自语:“星光环不是已经没有灵力了吗……”
说完不过片刻功夫,星光环自她手腕上的金光散大,汤杏被这光刺疼了眼,不由地后仰挡目。
她手腕一轻,星光环像是有着自我意识,自她手腕飞出,浮于上空,盘旋着,逐渐随光变大。
而随之,谷梁君昱之灵气所化巨剑,仿佛与它产生了共鸣,膨胀、颤栗,而后频率逐渐同步!
汤杏惊讶极了,星光环可是极为纯净的灵物,怎会与谷梁君昱的灵力产生反应?
又忽然间,她好似想通了,为什么星光环可以复原谷梁君昱的双臂这种玄乎的事。
原本当初她只是想试上一试纯净的灵物,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当真成功了。
而冰原上的李簌原本稍许缓和的面色,在见到此景后,又白了回去。
九公子看了他眼,戏谑道:“没想到谷梁君昱的灵力如此丰沛,又正又邪,竟然没给的他肉.体撑坏,不愧是当世大魔头,只此一人呐。”
说罢,他惋惜地轻叹,这么有趣对手的家伙,他竟未早些注意到。
李簌并未理会九公子的话,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止李簌,其他烛阴派的弟子见之皆是面色大变。
山薏见徐上陵的神色,疑惑道:“徐公子,这是有何不妥之处吗?”
汤杏也看了过去,等待徐上陵答惑。
眼见徐上陵神色凝重,这让汤杏心底感到不安。
“快,必须得阻止谷梁君昱,这招式不可以用!”
?!
徐上陵的话,让汤杏的不安更加扩大。
不待汤杏多问,徐上陵已经收了手,似是打算赶去谷梁君昱那儿阻止他。
可意想不到的事却由此发生。
原来谷梁君昱不知何时早已做了准备,便是以他自身与九翼天龙为圆心,张开了数十米的屏障!
徐上陵被这肉眼不可见的屏障挡下了去路!
汤杏大惊,她与众人甚至都没察觉到谷梁君昱是何时完成了这层屏障!
“这到底怎么回事?!”汤杏焦急问道。
徐上陵面露难色:“这是剑灵系的绚天阵,布此阵所需时间和步骤都十分繁琐,因此许多时候在布阵的过程中就会被.干扰打断。可一旦布成……”
汤杏的呼吸随着他的停顿跟着一窒,双手不住地在缠斗。
接着就听他继续沉重地道:“一炷香内,任何灵力功法都无法自外处撼动分毫。”
一声老者轻叹在身后响起,“那孩子所使的,是贵派的禁术吧。”
徐上陵转过身去,见虚妄真人正一脸了然却也惋惜地微微摇头,沉重地颔首。
“禁术?!”汤杏惊愕得睁大眼,让她再也顾不得这是什么逆天神技,是否能一招毙命九翼天龙,脑海里剩下的只有冲破这绚天阵阻止他!
禁这个字过于可怕,事后定不会让使用者有什么好结果!
汤杏使出全力,企图攻破这层障碍,可真就如同徐上陵所说,它坚不可摧。
她不再做无用功,向虚妄真人求助:“虚妄真人,您与戊戌真人是至交,这天下任何阵法都不会有破不了的道理,您知识广博,一定是有可解之法对吗!”
虚妄真人道:“姑娘,烛阴派至高无上的功法都是随着使用者的能力而决定强弱。这绚天阵,可不可解,全在使用者是谁,你明白吗?”
汤杏心底一沉,紧张道:“还请虚妄真人明鉴!”
虚妄真人道:“绚天阵周密无缝,唯一的办法只有强攻。换言之,这阵法唯一的弱点便是布阵者。若是要破阵,那破阵者的灵力必定要比布阵者的灵力高上数十倍,方可强行突破。”
……
汤杏脑子一阵空白,如今当世之上,又有多少人能比谷梁君昱的修为灵力更高……
汤杏立刻希冀地再次看向虚妄真人,可虚妄真人早已猜到她的想法,便道:“老夫过于年迈,早已没了足以抗衡的灵力。你身旁的徐公子的灵力,都在老夫之上,老夫也是……爱莫能助。”
徐上陵早有耳闻,十几年前昆仑派一场内斗发生于风月湖,自此虚妄真人元气大伤,再无好转,这才寻寻觅觅到最后,让山薏在十三岁时就担下了昆仑派未来的大任。
“那岂不是……”汤杏难以置信地摇头,犹如泄愤一般,不断用灵力化为利刃,不断攻击绚天阵的屏障。
不要……
不要……
汤杏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明明灵力已经耗损得不剩多少,却仿佛超越了极限,还在源源不断地生出灵力。
可屏障一丝一丝裂缝都没有,它固若金汤地就像一颗参天大树,而她就像是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的小孩,活像是在给它挠痒,滑稽得很。
山薏见状,也是于心不忍,望向师傅道:“师傅,这禁术会让施术者最后变得如何?”
虚妄真人道:“老夫对烛阴派的功法只是略有耳闻,徐公子应该知道得比老夫更加清楚。”
徐上陵道:“这是剑灵一脉被尘封的禁术——降神,是降魔咒的最后一卷。它的力量就如同它的命名,如神灵降世的威力,神秘莫测。却过于危险,对施术者的负作用过大,经过三大脉系的长老一致讨论,封为禁.忌。可说它是禁术,却也不全是。寻常禁术是完全被封禁,而降神的书笺则由历代掌门人掌管且修习。因为降神的威力真如开天辟地一词,灵力越强,威力越大。在天下世人与烛阴派危在旦夕时,这是最后一根稻草。降神口诀一旦念起,便无法停下,以施术者肉身为炉,魂灵为炭,精血为铜,链造出世间最锋利,足以洞穿天地的剑灵,灭却一切邪物。”
汤杏听到最后,甚至已然抓狂,她大喘着气,额头冒出了疲惫的汗,眼眶里涌出不甘倔强的泪。
……
‘杏儿。’
谷梁君昱的声音出现在汤杏的脑海,就像是一盆温柔的清水倒下,让狂躁不安的汤杏得到了稍许的安静。
“……君昱!”汤杏叫出声,她无法密语传音,绚天阵阻隔了一切,但她知道谷梁君昱有能力听得到她说的话,“君昱,你停手,我不知道你现在想干什么,但虚妄真人说了你在用烛阴派禁术。我拜托你别这样做好吗?李先生不是说三神石汇集,就有可能打败九翼天龙吗?就算打不败,也可以以此封印它,让它滚回海底去!”
……
谷梁君昱的沉默让汤杏愈发不安!
“谷梁君昱!”
……
‘杏儿……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谁知,谷梁君昱确是一声轻笑:
‘杏儿,我不会死的。’
“神特么不会死!我信你的邪不会死!你给我停手啊!”汤杏喊着,毫无形象的喊着,一些还未散去的各家道门之人以及兵卒都神色各异。
有的惊讶于一个女子可以这么不矜持地大哭大闹大喊,感到难堪;有的则是心中窃喜,哪怕这次差点命丧于此,但祸害谷梁君昱或许也能因此一并跟着九翼天龙同归于尽,也是喜事一桩。
谷梁君昱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可那把自云霄而出的惊天巨剑咯咯巨响,轰鸣刺耳。剑指的下方海域被灵剑的剑气推开,掀起的千帆浪犹如沸水。
九翼天龙不屑道:“毛头小子,本尊便告诉你,你现在就是用上全部的力量,终归只是我的子孙,继承的不过是我十分之一的魔血,本尊不躲不闪,就是能硬吃下你这一击。”
谷梁君昱绷着脸,面色憔悴,却狠厉一笑:“那边试试!”
“不要——!”
汤杏拍打着屏障,大喊着,喊得嗓子都哑了。
天空一直颤栗的星光环冲入了屏障,竟是朝着九翼天龙飞去。星光环套在了九翼天龙的龙尾上,金光四散,环壁上浮出了诸多符文,仿佛这才是它原本的样子。
九翼天龙一声仰天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本尊丢失千年的圣环竟在此时寻回!”
“日月共辉,天地同寿。万象从临,灵剑破晓。”谷梁君昱默念着,念完的同时,灵剑才是完整的样子,又放大了好几倍,甚至比九翼天龙的身体还要庞大。
谷梁君昱拼起全身灵力,人随灵剑当头朝着九翼天龙劈下!
这剑灵的温度极高,触碰到翻腾海浪时飘起无数气烟。
九翼天龙张开龙口,凝聚龙嚎。这龙嚎有了星光环的加护,变得更加威力慑人。若非谷梁君昱的绚天阵,想必即便众人有着法阵保护,也会被击破后震飞。
灵剑与龙嚎碰撞,对峙不下,迸溅的浪水与震波将谷梁君昱的绚天阵彻底震碎,海水不受控制的朝阵外翻滚。众人纷纷临时布阵自保,堪堪是护住了自己的周全。
谷梁君昱大吼着,仿佛在用生命喊着,想要推进,想要击破。
两股力量的碰撞立刻发出刺眼的光芒,海水与天空都在这一刻被扭曲得辨识不清。
汤杏感到眼睛像是被数万根尖刺戳着眼睛,她承受不住地闭起眼睛,耳朵也被剧烈的轰鸣炸得生疼,头被气波推挤得像要爆裂。
她自顾不暇地喊着谷梁君昱的名字,仿佛这是她唯一支撑下去的力量。
轰鸣不曾停止,刺眼的光芒不曾淡去,仿佛天地归一,万物全失。
她想要过去,可却被强烈的气压推挤得寸步难行。
直到耳膜被震到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才勉强地想要睁开眼,想要确认谷梁君昱的安危……
映入眼帘的,是谷梁君昱被龙嚎的虹光吞噬的样子。
刹那间,程君昱被穿透身体的景象,谷梁君昱被鬼魅吃入口中的景象全部与之重合。
一切仿佛重演——
像是走过了死前的走马灯,白光渐渐褪去,只剩下海水若雨一般下落。
天空上的谷梁君昱,看着是那么渺小。
他的身上像是被千刀万剐过,伤痕盘根错节地刻印在他往日白皙的肌肤上,身上寻不到一丝未被血水覆没的地方。
可谷梁君昱的双眸却像是血色夜空的星,那么明亮,那么清晰,深深地凝望着她。
好像那双眼睛里的璀璨星空,只有她一人。
汤杏浑身颤栗着,双唇颤抖着张了张,竭力地想要喊出他的名字。
可话到口中,竟然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簌簌滚过嘴边,烫着嘴角。
她的声带和耳膜都出现了问题,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紧急地做了保护自己的措施。
谷梁君昱与她隔着几十米之遥,可她依旧可以看见谷梁君昱朝着她抬起血红的手,似乎想要触碰她。
汤杏一跃而上,朝他飞去。
她想要握住他那只手,想要拥抱他!
可她飞到他身边的刹那,却被他周身忽然燃烧而起的熊熊黑色焰火弹开,熊熊燃烧的黑火像是一朵被墨浸染却依旧盛开着的彼岸花。
万丈魔气汹涌上空,放出密集的威压,被冻结的海面发出了颤栗的碎裂声。周密的灵阵也像是即将被挤碎
明明谷梁君昱的指尖如此之近,却无法再触碰到她。
谷梁君昱的身体就像是天空退却的云雾一般,渐渐破裂透明。黑火将他的身体焚化成万千星辰,被吹吸到九翼天龙额前的咒印里。
被冰冻的海涛却因火的热量而融化回海水落下,将最后那一缕火苗熄灭。就像天地间——从不曾有过这么一缕星火。
最终,他随了世人的愿,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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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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