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922(1 / 2)
宁徽放缓了呼吸,和男人一前一后, 踩着和他同样的步伐, 往前走。
“从即日起, 命陈寒为天都府首任总差。”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身量远远及不上已是成年男子的陈寒高大。可是他却俯首望着跪在脚下的陈寒,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你知道天都府是做什么的吗?”
陈寒垂着头, 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隐隐透着兴奋,“不知道, 卑职只知道陛下养着我们, 陛下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天都府首创于先帝李元靳朝时,而他作为先帝的臣子,才是这个衙门得以成立的始作俑者。只是彼时他并不叫做宁徽, 而是另外一个人,有着另外一副模样。
陈寒是他任命的人, 他救过陈寒的命。那时, 他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可算是狼藉,但他并不担心陈寒会阳奉阴违, 救命之恩对于有些人来说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不用给他套上什么枷锁, 他也会为你鞍前马后一辈子。
身为一个奸佞之臣, 却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人随侍左右,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感慨,这世间之事,真是千变万化,奇妙得很。
“陛下喜欢养疯狗,因为疯狗永无畏惧之心,所以疯起来任谁都会觉得可怖,无论他身上穿的蟒袍是什么颜色,有几层纹路,你懂了吗?”
“属下懂得。”
天都府说的好听,其实归根到底不过是皇帝的私刑卫。说是监察百官,但最终也只是听命于皇帝一人。直白讲便是为皇帝肃清异己,可以逮捕私讯任何人,无论那人是谁。
这个衙门的成立不可谓不毒。
所以提议建设天都府的他,也成了众臣眼中不二说的奸佞之辈。
陈寒是个有才干的人,所以他最开始任命他并非存着私心,而是因为陈寒是个有心的人。在一个无心的位置上,安排一个有心的人,是他最后能给予的慈悲和怜悯。
身前的陈寒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口黑漆木的棺材。他在棺材前转身,望向宁徽,衬着背阴的头顶浮光,无端透出了一股凄凉之感。
他待宁徽到了近前,才低声道:“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在帝都见到大人。”
宁徽沉默半晌,“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入帝都。”
“那大人为何还要回来?”这一问,似乎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似有担忧,又像埋怨。
“大概是……为了还债吧。”
陈寒愣了愣,“还谁的债?”
宁徽没有说话,陈寒却忍不住道:“大人,无论谁坐在龙椅之上,这帝都都是危机四伏之地……当今陛下和先帝并无任何差别。”每个人或许养狗的目的不一样,但骨子里想要豢养疯狗的心都是一样的。
见宁徽依旧不言,陈寒又道:“更何况他还不如先帝果决……”
宁徽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陈寒继续说下去,“你并不了解当今陛下。”软人的韧劲才更加可怕,而太过刚猛易折犹如先帝,最终只能落于那样的下场。
“有什么不了解,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下的那些命令,我虽已离开天都府,但眼睛没有瞎,耳朵没有聋,还是可以看到和听到的。”
宁徽暗想,或许初衷总是好的,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遥想当年,他和他的师兄,总以为改天换地后的结果,一定是天下荣昌。
宁徽淡淡道:“人世如棋,变幻万千。所以说人呐,话不要说得太满,事也不要做得太绝,留有余地,方是智者。”
“大人,此来……到底是为何?”
宁徽低头笑,“都说了,是买棺材,顺便来看看你。”他又望了望陈寒,“你老了许多。”
“大人也变了许多。”陈寒苦笑,“若不是旧习未改,属下真是认不出了。”
笑完他又肃穆,“大人说的买棺材到底是何意啊?”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宁徽道:“怎么,我从前说话总是有很复杂的深意吗?”
陈寒微微发急道:“大人是有何为难之事?”
宁徽却只是平静一笑,“就如我刚刚所说,棺材提前买好,等到真用时,才不会措手不及。”
陈寒犹豫了一下,才道:“难道是因为湛王之死?”
宁徽看了陈寒一眼,“消息挺快嘛,不过看到你这样,我的担心倒是放下了,至少这一趟我不会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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