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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言配德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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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流霜看了他一眼,眼前似是浮现出七鼎山那间阔别已久的药庐,还有那张清清丽丽的笑脸,终是沉默不语,轻轻摸了摸盘在臂间的紫儿,方才还活生生的室内陡然冷却了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萧白玉同孟湘在半路上分别,一个回了幽兰古涧,一个拍马往九华山赶去,实在是许久未归家,即使在幻境中短暂的回来过几日,还是忍耐不住真正瞧见九华山喜悦之情。只是刚走到山脚小路上,萧白玉却忽然勒停了马匹,低头打量着这条小路。

小路上布满马蹄和车辙的痕迹,似是不久前有人山人海经过,萧白玉心中一紧,抬眼眺望了一下九华山,思索片刻后将阎泣刀解下藏在马腹下,再将马匹隐秘的拴在道旁的森林中,徒步走上了山。山门前不见守山的弟子,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忽的吊起她的心,一面想着莫不是在她离去这段时间九华派遇上什么大事,一面运起轻功在山间飞跃,不出半个时辰就接近了山顶。

越是接近越能听出人声鼎沸,萧白玉身子在空中一折,翩然的落在山顶上,她皱眉望着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不少熟悉面孔,各门各派都来了人,九华山上还从未容纳过这么多人,一时广阔的山顶都有些拥挤,群雄高举着刀剑叫喊着,陆师兄和九华派弟子们都被人群挤成了一团,嘈杂声中都辨不清再争论什么。

场中有一人瞧见了她的身影,忽的大喊了一声:“萧白玉!在上面!”

在哄闹的嘈杂声中有些人听到了抬头去看,见着萧白玉飘然独立的身姿时瞬间噤声,大部分人还在场中拥挤着,争着要踏破九华派弟子的最后一道防线冲进去。

萧白玉眉头皱的更深,她运起功法,声音混上内力,一波波远远的传荡出去:“众位大驾光临白玉有失远迎,不知各位来我九华派有何指教?”

她声音犹如水激寒冰,纵使挺高音量也不觉丝毫尖锐或刺耳,一人的声音足以盖过场上数百豪杰的哄闹,一时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俱在她身上,俱被她不断回荡的话音笼罩下来,似是被一盏倒扣过来的钟钵严严实实的压在下面,所有人的气息都堵在喉头,再说不出一个字。

萧白玉身子一动,身影竟模糊不清,众人再一眨眼,却发现她已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身姿挺拔面容微冷,显露出的威严仪态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她目光扫过人群,见他们面上惊怒之色交杂,便知来者不善,她双眸停在金铁衣晦暗不明的脸上,一字一顿说的清楚:“我竟不知金盟主何时同粗野村夫一般,喜欢这般踏破别人家门。”

这嘲讽的已足够明显,金铁衣面上一沉,身边的长子金义楼已上前一步,仗着父亲就在身边,顶着萧白玉极重的威压喝道:“你同修罗教狼狈为奸残杀武林正道,还敢在此处口出狂言,速速束手就擒!”

众人在他这一喝下似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也不敢再迈步上前,只能在人群中仗着人多势众再度大声叫喊起来。陆坦之犹豫的唤道:“掌门师妹,莫要对金盟主如此不敬,金盟主说刀剑门上下都死在掌门师妹手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铁衣伸手虚虚一按,身后群雄声音顿息,他自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赫然是九华派掌门专用的玉牌,九华派弟子各各都识得,脸色瞬变。金铁衣沉痛道:“老夫得到消息,说刀剑门徐骞徐门主在荒郊野外惨死,老夫急急赶去,却在尸首边发现了这块玉牌,敢问萧掌门,此物是你的不是?”

萧白玉瞟了一眼那块牌子,的确是九华派掌门玉牌,出山时便一直带着,安生的放在包裹中。后来被秦红药点了穴道,包裹也是一直在马车中片刻不离身,只是经过茶坊那场大火后包裹就不见了踪影,当时还以为是马夫见势不妙偷了包裹匆匆逃走,不想却是被金铁衣出手前先行偷了去。

陆坦之见着那块掌门牌子,不禁倒退了两步,声音发颤道:“莫非掌门师妹你……”

大弟子周城急吼道:“这绝不可能是师父做的,师父你快同金盟主解释清楚啊!”

萧白玉身影忽动,双掌飘忽不定,掌中带起利风,刹那间白衣腾起,掌势如巨浪泄地,双掌似是带着千招万招涌向金铁衣。金铁衣怎么也料不到她竟会在群雄面前当真动起手来,本就等待着她乖乖低头,完全没有一丝防备,忙举臂欲要挡下一掌来,可萧白玉这一路上不管是孟湘还是秦红药的灵丹妙药都吃了不少,又几经幻境磨炼,功力早不可同日而语,他这一挡竟挡了个空。

眼瞧着那掌风要印上自己胸口,皮肤已压迫出针刺般的疼痛,金铁衣慌忙后退了一步,却是牵动了脚踝还未痊愈的断筋,又以为自己将要毙命于她掌心,下意识的便惨叫一声,瘸起一条腿向后蹦去。萧白玉却早就收了招式,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瞧着他出丑。

金铁衣叫了一声却并未感觉到有多少疼痛,撞在身后的人身上,被人手忙脚乱的扶了起来,这才知自己已露出了瘸腿的破绽,可在群雄面前出了这般洋相,一时又羞又闹,一张老脸胀成了酱红色。

萧白玉古井不波的面上愈发冷了下来,她环顾全场,众人俱被她这般身手所震惊,敢怒不敢言。她朗声道:“请诸位明鉴,这一路上有一灰衣人阴魂不散的想置我于死地,包裹也被那人偷去,但我曾将那人引入火中,割断了他右脚筋脉。金盟主,不知你右脚是如何伤着的,还有你身上莫非也残留着火烧过的疤痕么?”

她话音中气十足绵延不绝,丝毫不见心虚动摇之色,再加之她仪态鼎立,容貌冷绝,这般朗声说来,众人俱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金铁衣面上阴沉到极点,他清楚听见身后有人已开始交头接耳,而九华派众人也都是长舒一口气,面上泛起喜色,显然是信了她的话,都开始怀疑的打量着自己。金义楼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他自是清楚父亲身上的确有被火烧过的伤痕,脚筋的确有被刀砍过的痕迹,还是他亲手上的药,只是当时父亲解释道为了冲进燃烧的草屋中救人才被烧成这幅模样。

金铁衣哼笑一声,撇开身边人的搀扶站直了身体,他也如法炮制的在声音中掺杂内力,话音一响众人耳畔都开始嗡嗡作响,浑厚的内力溢出扎的脑袋都在痛:“萧掌门既然不知悔改一意孤行,那便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今日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讲清你的真面目!来人,将那位老先生请上来。”

内力较低的弟子已克制不住去捂住耳朵,其余众人也是皱紧眉头,强忍这不舒服的感觉,人群分开,一位老先生走了上来,萧白玉眼皮微微一动,已经认出了他。金铁衣这次前来九华山当真是准备周到,不过九华派弟子和师兄都站在她身后,她也不觉慌张,见招拆招就是了。

金铁衣抖出一张画像,高举起来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上面分明画着秦红药的模样,萧白玉也瞧了一眼,只觉那画像拙劣的很,连她半分神韵都抓不到。金铁衣缓声问道:“老先生,你说萧掌门——就是面前这位同画像中的女子一齐在你的医庐中处了一月之久,此话当真?”

老大夫并不知自己落在何种境地下,只是看了看画像又敲了敲面前女子,实话实说道:“不错,画像中的女子受伤很重,这二位在我医庐中养伤。”

金铁衣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萧白玉纹丝不动的神情,继续问道:“在你看来,这两位姑娘交情如何?”

老大夫咧嘴笑道:“好得很啊,说情同姐妹都不过分呢,这小姑娘长得如此俏丽,还心善,无微不至的照顾病人,真是世间难有的女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都识得那画像中是修罗教作恶多端的护法,萧掌门竟与她情同姐妹,这还了得。

“的确啊,是世间难有的女子。”金铁衣悚然一笑,刻意放慢了语气,冷声道:“能同自己的杀师仇人情同姐妹,可不是世间最难有的么,哈哈哈。”

他欲要放声大笑,脊背上却忽然窜上一股冷意,仿佛见血封喉的毒刃贴在颈后,饶是他阅历无数也无法形容这股吹毛立断的锐利寒冷。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都不敢多看萧白玉一眼,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超乎寻常的陌生和冰冷,一双阴鹜而又空洞的眸子死死停在金铁衣脸上,异常凶狠,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说什么。”她声音裹挟着猛兽般的嗜血和顽固,原本平和的语调僵硬起来,凛然的音色寒冷彻骨,没有人答话,金铁衣的笑声孤独回荡在空中,明明他已经闭嘴很久了,却还是隐隐能听到。

山上的风猛然大了起来,天色沉沉的阴了下来,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寒风呼呼的刮过山顶,刺的皮肤生疼。在重重压来的乌云下,是萧白玉沉默而雪白的面孔,似是她当真不知道金铁衣在说什么,等待着他的回答。

金铁衣这一天处处被她压制,此时又怎能容忍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压住气势,故意提高嗓音挺直了腰板:“萧掌门莫非不知么,当年在东山上九华派的祖师婆婆被修罗教两人逼着跳了崖,老夫也是两年前在寿宴上见了那修罗教妖女一面,才知当时那人竟是她。”

“是么,那你十年前为何不告诉我。”萧白玉语气听来不冷不热,好像只是普通不解的询问。

金铁衣一僵,他如何能说是因为觊觎阎泣刀,这十年来不断在东山周围搜寻,可除了山间藏着的一块手帕外再无其它,而那块手帕还在两年前被秦红药给偷走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刚要开口,只见陆坦之忽然站了出来,口吻挣扎至极:“掌门师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同修罗教人交情不浅,我甚至知道你还将那妖女藏在九华山上,只是我敬你是掌门一直隐忍不说,盼望你早日悬崖勒马,没想到你不仅没有回头,还同那妖女残杀武林正派,师妹你太令我失望了!”

萧白玉抬眼看他,似是无视他的指责,冰冷的目光露出居高临下的自信,但话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问道:“陆师兄,你听说过血燕堂么?”

陆坦之一愣,他眼中瞬间闪过仓皇,却又被一种热烈的渴求所掩盖,他跨了几步站在金铁衣身边,似是在与萧白玉划清界限,又继续道:“金盟主,她此次出山是为了寻阎泣刀,说不定阎泣刀现在就在她手中,若是让此刀落在修罗教人手中,那真是武林之大害。若掌门师妹肯交出阎泣刀,还请金盟主放她一条生路。”

金铁衣心下稍松,抚了抚长须,呵呵的笑道:“陆小兄弟当真武林之杰,在道义面前实话实话,这般大义灭亲老夫着实佩服,你说的的确不错。萧掌门,请将阎泣刀交出来吧,若你保证一心悔过,我们还能看在陆小兄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对!交出阎泣刀,交出阎泣刀!”阎泣刀这三个字似是在生油上点起一团火,眨眼间火浪席卷众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各各瞪大双眼,眸中发亮,争先想一睹阎泣刀的真容。其中不乏有在金府受过萧白玉搭救的人,但此时他们什么恩情都忘了,只一步步逼近想要迫使她把刀交出来。

萧白玉转过头,一寸寸扫过立在自己身后的九华派弟子,将他们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每个人的脸庞都如此熟悉,这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弟子。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从小到大相伴十八年的师兄,却一步跨到她对面,一面请了杀手誓要取她性命,一面口口声声说着太让他失望了。

“你们也不信我,是么。”她音量和口吻都诡异的很柔和,听起来却隐约透着一股凄迷的阴沉。

沈垚一小步一小步的凑近她,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哭腔的颤抖:“师父……师父,我相信你,但师父还是把刀拿出来吧,不然他们真的会杀掉你的……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给他们解释清楚。”

周城和吴均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垂下头不敢看她。

萧白玉先是轻笑,渐渐转成低低的嗤笑声,最后哈哈的仰天大笑,那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厉,被她以内功远远送出,一时整个九华山都回荡着她的笑声,好像天下万物都在侧耳倾听着她全身怆然碎裂的声音。那笑声裹着内力刮擦着众人的耳膜,一时手中握不稳刀剑,年级较轻的弟子手中一松,刀剑哐哐落地,都抱着头一脸痛苦。

她忽的腾身而起,全身的内力轰然爆发,将众人都推得猛退几步,在隔出的空隙间身如魅影般窜出。在众人此起彼伏“抓住她!”的喊声中,风驰电掣般向山下奔去。寻见自己拴在森林中的马匹,她纵身一跃,一掌劈断了绳索,双腿用力一夹,已朝着北方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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