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2 / 2)
他这话看似在开玩笑,其实意有所指,但凡长了脑子的都偷着眼去看月牙。
他们这些人呆的时间长了,人都鬼精,周围人的家世背景进来的时候就被打听的一清二楚,月牙是今年新进的一批,还不是随着前面选秀那一批,参加选秀的都是家里头有一官半职的,沈如晦虽然成了孤女,可她父亲也曾做过京官,只是后来得罪了人才被送去江南。
月牙却不一样,她祖上三代都是平民百姓,家里头没有一个从医的,家里过不下去了才把她送进了宫,若是真有那么一张药膳方子为什么要藏在手里头?随便卖给哪个酒楼就足够她赚一笔了,还等得到这时候?
然而月牙好像还没察觉周围人探究的目光,面上都是骄矜之色,得意笑着。
众人心思各异用完了晚膳。
月牙第一个吃完,把手里的碗搁在桌上起身离开,她一走,原来显得有几分安静的膳房便似炮仗一般炸开来,几个消息最灵通的小太监饭也不吃了,叠了两个小板凳坐着,又拿了个干净的饭勺敲在桌上学那说书人讲故事。
沈如晦一边嚼着豆腐一边听他说话,慢慢把月牙那事儿梳理出来。
说是有小太监早上看见月牙匆匆忙忙从刘尚房里出来,左顾右盼慌得不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一点有待商榷,至少在沈如晦看来,当时目睹的小太监估计没看出来月牙心虚,这是他后头补充的。
“你们说奇不奇怪,她这回也算立了个小功,怎么没看见刘爷爷赏她呢?”
膳房里头年纪大一些的嗤笑一声:“咱们刘爷爷什么人?宫里头的老精明人了,能看不出来她使的什么把戏?”
那人嚼了一粒花生米,嘿嘿一笑:“你们等着瞧吧,回头刘爷爷铁定收拾她。”
几个小太监正说得开心,冷不丁有个人跨进来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
“谁啊!”小太监一回头,嘴都哆嗦了,脸上赔笑:“哎哟刘爷爷,你怎么来了?”
刘尚冷眼瞟了他们一眼,把那可怜兮兮被当作了惊堂木的饭勺夺过来一人敲了一下帽檐:“谁叫你们作践东西的?”
刚刚还乐滋滋的小太监们都蔫了下去。
刘尚环顾一圈,点了还在吃饭的沈如晦:“跟我过来。”
沈如晦一点儿也不慌乱,仿佛料到了有这么一刻,沉着镇静跟着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了,御膳房寂静无声,过了许久,方迁才嘻嘻一笑:
“这人啊,可不能做亏心事,不是自己的可千万不能想。”
他们在屋里头说什么沈如晦是听不着了,她这时候和刘尚站在冷风里头,被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尚的脸在月光底下晦暗不明:“那药膳单子你写的?”
她抿着唇笑了一下:“刘爷爷不都知道了么?”
“你就等着我去发现?”
沈如晦没说话,刘尚才觉着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他如今明摆着已经发现了,说明她原来的打算就是对的。
这个人真是聪慧。
他叹了口气。
她赌对了月牙贪图名利,想要借着机会往上爬,赌对了月牙急功近利,连字迹这个重要因素都给忘了,还赌对了他能凭着字迹和惯常常用的纸把她给认出来。
除了他那里,御膳房里还有谁能用的上那么薄的宣纸?
月牙估计还得意洋洋自己捡了别人的便宜。
虽然这样想着,他却忽然正了脸色,冷喝一声:“跪下!”
沈如晦毫不犹豫跪了下去:“元儿知错。”
他为了这当机立断的利索劲儿愣了一下,又觉得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拂尘:“错哪了?”
“元儿有错,错在受了委屈理应告诉您,不该气晕了头借着药膳的事儿报私仇。”
刘尚原来心里头那股气突然就下去了,盯着她笑了一声:“你可真厉害。”
她这话说的实在漂亮,她要是真气晕了头还能这么心思缜密想清了每一个细节?一句报私仇又驳了他想治她欺辱同僚的罪名,既是有仇,说明两人本来就有嫌隙,月牙先得罪了她,她才以牙还牙。
另外还有一件事,明明她根本就不信任他秉公处理,这是宫里人普遍的毛病,没什么可置喙的,可她偏偏说的好像一直对他满心信任似的。
真厉害啊。
他盯着她叹了口气,心里颇有点儿不是滋味:“咱家知道你聪明,可你得知道,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老实说,你这样的聪明人咱家见了不少,有爬上去的,更多的是摔下来的。”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继续道:“你要是想往上爬,咱家不拦着,只一件事,御膳房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都没大没小的,全靠咱家罩着,你要往上爬别拿他们做梯子。”
“咱家虽然老了,可你要欺到咱家头上来,别怪咱家不念旧情。”
他话说的很难听了,沈如晦却笑出了声,无视他逐渐黑下来阴恻恻的脸轻声道:
“奴婢从没有想过要往上爬啊?”
冷风呼呼地吹,梧桐树的影子照在地上,恍若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嶙峋怪物。
有什么人在她耳边吹了一口冷气,冰冷的气息附在她耳郭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我帮你教训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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