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六 重生秀珠 （16）（1 / 2）

“奶奶，我读报纸给您听。”白秀珠坐在摇椅旁, 展开了一份从外头买来的报纸, 白家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好, 我们秀珠真是又能干又孝顺。”

玉容在一旁给老太太递上一盘点心, 笑吟吟地讨好道：“可不是嘛, 现在啊，满城都在夸咱们白家妙手回春，连肺病都能治好。说的可玄乎其神了。”

白老太太淡淡地瞥了一眼玉容和大太太，不冷不热地道：“这高家少爷什么时候得的肺病啊？那天拿照片给我看、说要把他说亲给我们秀珠的时候, 这病还没得吧？”

玉容一激灵，这老太太说糊涂, 可一点不糊涂, 心里明镜儿似的。原以为哄着她高兴就是了, 也不再替让白秀珠嫁过去的事, 没想到根本糊弄不了她。于是吓得只好连连用眼神瞟向自己的婆婆。

大太太被玉容那缩手缩脚的样子气得深吸了一口气，暗自骂了一句没用, 缓缓地对老太太开了口, “妈, 这事儿也怪我们, 一听说是高县长家的独子, 看了照片人又俊, 又和秀珠一样留过洋, 想来应当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这不就被高家糊弄过去了。唉, 这人呀, 也是自私，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高家也算是上上下下瞒得水泄不通。这不我们着人去打听了，连高家的下人都说高少爷人好好儿的。”

玉容的心里可真是对这位婆婆佩服至极，这么不要脸、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得冠冕堂皇，责任全都推到了高家身上，自己是摘得干干净净。

白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你们的孝心我也都知道了，都下去吧。我这里地方小，不喜欢人多。就让秀珠留下来读读报纸给我听。”

“哎。”大太太恭敬地应了一声，领着儿媳玉容下去了。

待那两人走后，白老太太才握起了秀珠的手，道：“秀珠啊，真是委屈你了。奶奶没用，奶奶年纪大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尽由着他们糊弄，差点把你后半辈子幸福给搭进去。”

“奶奶这说的哪里话？这不没事么。您放心，孙女我机灵得很，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们坑了。”白秀珠也拍了拍老太太满是老人斑的手背，让她放宽心。

“嗨，傻丫头，我哪儿能不知道啊！你大伯母刚刚那三言两语就以为能打发了我。哼，这个女人佛口蛇心，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不晓得，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把责任全都推到高家身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那老三经常去给高家老夫人把脉，出入高家院子能不知道高少爷得了肺病？他们哪，那是上赶着要把你嫁给高家冲喜呢，好得一大笔聘礼和将来高家的关系。”

白秀珠静静地听着，“奶，这些我都知道。他们一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人除了亲缘，不就是看存在的价值么？我一个白吃白喝白住的小姑子，爸妈也不在了，以前我哥在□□的时候，他们惹不起。现在哥哥下落不明，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对我那么好？不是有句老话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哈，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不饶人，要是让你大伯他们知道了，非气死不可。唉，我失望的是，这次事，你大伯他竟然也由着老三和他媳妇。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哪！”白老太太连连叹气，十分怜惜地望着白秀珠，“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了多久了，趁着我还能做主说几句话的时候，你也自己替你自己考虑考虑，丫头。去看看有没有相中的人。”

“嗨，奶奶，我还小，还不想……”

白老太太打断了她，“世道艰难，就当替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和人，至少现在决定权还能在你的手里。你现在顶着这个名气，和高家救命恩人的名义，他们不会为难你。再过几年就难说了。”

“嗯。”白秀珠犹豫了下，终于勉强答应了白老太太。

一个多月后，高家的少爷如愿痊愈出院。回镇的时候，高县长着人放了一长串的鞭炮，接儿子回家。白秀珠拿着老太太的帖子，以老太太的名义给高家送去了一些珍贵的药材。

高少爷的病当初就是白秀珠救的，住院的时候医生还说，若不是当初打了一针阿司匹林消了炎症退了烧，再拖下去，恐怕进了私立医院也难以治好了。有了正儿经医院医生的话，高家夫人和老太太现如今见了白秀珠，简直就如同见到了观音菩萨在世。

高夫人如今再看白秀珠，除了那份感激，还多了另外一层打量的眼神，上次怎么没发现，这白小姐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啊！

“秀珠今年多大了？”

“哦，十了。”

“呦，十了呀。”高夫人在心里微微惊讶道。

高县长在一旁连忙打圆场，“你可别头发长见识短。十在咱们镇上是小了，可放在北平上海的大城市那多了去了。更何况人家白小姐不单单是去过北平，还留过洋，在学堂教过，学问大得很。”

高夫人倒是没因为丈夫的数落而难堪，反而眼前一亮，“留过洋啊，我们家锦平也留过洋哒，你们俩应该聊一聊，一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这意思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白秀珠淡淡笑笑，“实不相瞒，此次秀珠过来，一则是喜闻高少爷痊愈；二来也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高夫人您。”

“呦，您可是我们高家的大恩人。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您只管开口。”

“我的一些情况，您可能也有所耳闻。我和我哥打小就没了父母，一直是奶奶和叔伯婶婶把我带大的。如您所说，都十了，也没成个家。我奶奶年纪大了，就想看着我成家，担心她走了之后没人替我做主。您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最重要的是，我看您第一眼就跟您投缘。您能否帮秀珠留意着，做个媒？”

高夫人一愣，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么一个请求。看来这位白小姐是真的不信任白家那些叔伯婶婶，不过也是。当初白家老三可是上赶着要送她来冲喜。这还是白家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呢，要是走了，那不定给找什么人家。而白秀珠正是看中了自己家欠了她一个人情，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帮她找好人家。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可是……这也间接着就是婉拒了锦平，高夫人感到一阵惋惜。可自己刚才已经拍着胸脯答应了，现在再反悔也不好啊。

于是只得点了点头，“好，我就帮你张罗张罗。”

白秀珠梨涡浅笑，“那秀珠就在这里提前谢过了。”

“谢什么？应当是我们高家谢你才是。”

饭罢，高夫人还要招呼其他夫人，便委托堂侄女高锦芸陪伴白秀珠在自家的园子里逛逛。民国后，高县长的办公地点还是用了改良后的县衙门，自然府邸也是原先的园林。又扩充了一些，还挺大的。

高锦芸边走，一路上跟白秀珠介绍着这些亭台楼榭间发生过的趣事。

二人正坐在桥边看池塘里成群的金鱼，不知不觉从庑廊那边走过来两个人。锦芸顿时眼前一亮，对着来人招了招手，“哥！”

来人一身干净精神的中山装，三七分分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是俊秀。

“还不过来见见你的救命恩人。”

高锦平推了推眼镜，温雅一笑，“原来是白小姐。实在抱歉，母亲担心我大病初愈，所以不让我到前院去招呼客人。”

“没事，养病要紧。怎么样？全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真的感谢白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家别看我爸是县长，我还留过洋，可老太太和我妈其实传统的很。她们对那些西洋医术非常惧怕，觉得像是邪术似的。但对那些道士之类的，却信得不行。”

白秀珠笑道：“老人家信，难免的。可你这洋可是白留了，你学的是什么？”

“建筑。”

“哦，原来是这样。在哪个国家？”

“德国。”

“那你和我哥哥倒是很有缘分。他在德国学的化学。”

“白雄起先生，久仰大名。”高锦平露出了好看的笑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哦 ，这是我堂弟锦安。”

“秀珠姐姐好。”

“你好。”

高锦芸见高锦平来了，立马挤挤眼，招呼招呼锦安，“哎呦我肚子疼，秀珠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锦安愣了愣，旋即才明白过来，“哦，哥，你穿这么少别冻着，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披着。”

俩人落荒而逃，留下尴尬的另外两人。

高锦平无奈地摇摇头，“我这个堂妹，从小就古灵精怪。”

“古灵精怪好啊，以后嫁人不受欺负。”

“我母亲……自从我病好以后，就一直念叨你。非说是你给我们高家带来了福气，很希望我能追求到你。”

白秀珠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诚实地就说出了口。

“是啊，刚刚在前院喝茶的时候，她就跟我提了。不过被我婉拒了。”

高锦平哑然失笑，“瞧我，还没开口了，就被你拒绝了。你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这不是什么我能给你带来福气，而是科学的力量。其实我这个人才扫把星了，从小无父无母，现在哥哥也下落不明。也不是传统温柔贤惠的女子，读过受过教育，新思想又独立。等到你妈妈真把我娶回家，恐怕就要后悔了。”白秀珠笑笑，倚在石桥边，“所以我今天来是请你妈妈给我做媒来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好意思提出要追求你？”高锦平腼腆笑笑。

“别呀，大家都是新青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我也是不得已，我祖母担心她走了之后，没人替我张罗亲事，怕再被白家那些人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