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1 / 2）

“什么坏了？”

穆母从楼上下来, 手里还夹着个笔电, 一边下楼一边问, “是AI把饭煮坏了吗？我早就说过，做饭这种精细活，笨头笨脑的AI做不来的。”

“可你也做不来呀, ”穆知枝下意识反驳一句，“AI比你靠谱多了，喏，马上它就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子上了。”

穆母嫌弃得不看她, “没大没小。”

又问夏橙, “夏橙你说, 是AI做的饭好吃还是人做的好吃？”

夏橙没想到话题能延展到她身上, 愣了一下说：“AI的水平更稳定一些，永远不会失误，就味道而言，AI做出来的食物虽然好吃, 但和人类做出来的相比, 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是实话。

AI技术高超, 能把土豆切成羊毛粗细, 用量准确, 永远不会过咸过淡。

按说是非常完美了, 但可能就是太完美了, 做出的食物总缺少“人味”。

在热衷美食的华国, 食物的作用不仅仅是果腹, 它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所以完美的厨师AI并不受华国人的追捧，除了手残星人和忙成狗的人，几乎没人会买。

穆母认同这个观点，自然也很赞同夏橙的话。她用眼尾得意地瞥了一眼自己女儿，意思很明显——2:1，我赢了。

穆知枝不在意这个，“我宁愿吃少了什么的食物，也不敢吃你做的多了什么的……嗯，厨余垃圾？”

眼看这对母女又要互怼，夏橙赶紧找了个借口，把她们带到餐桌上。

但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穆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把矛头指向AI，企图扳回一局，“你确定AI没做坏食物？那你们说什么坏了？”

她又用一种看疑似叛徒的目光看夏橙，“夏橙你不会和她一起把做坏了的食物毁尸灭迹了吗？”

穆知枝悄悄地看了夏橙一眼，示意这种事情自己不擅长，让她上。

穆母的目光变成了“原来你真的是叛徒”的痛心疾首。

穆知枝一边用公筷夹了块排骨，放在小型机器人的盘子里，让它给穆母送过去，好安抚一下，继续示意夏橙上。

“是这样的，”夏橙组织好语言，“我们在网上看到一个关于渣男出轨还转移财产的报道，觉得这个人渣真的是很坏了。”

这话真假三七分，也是个试探，试探她们的谈话穆母听到了多少。

穆母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表情嫌弃地把女儿夹的排骨推到碗边上。

“都说了我不喜欢机器人。”

“阿姨都回家看家人去了，菲佣也入乡随俗过元旦，不用机器人还能怎么办？”

穆母没理，自己又夹了一块，这才道：

“还不是你胳膊不够长……出轨还企图转移家产的渣男啊，枝枝她一个远方表姑夫也是这样的，”穆母冷静地继续说，“后来他就死了。”

她亲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筷子。

不明觉厉。

她就笑了起来，“你们想到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他酒后开车自己作死，追尾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进护城河里了，他人又不会游泳。”

“所以这个故事的重点是……”

“是注意交通规则，不要出轨啊。火车出轨都可能出车祸，何况是人呢？”

夏橙：“……”

穆知枝：“……”

“别多想，突然想起来，映衬下渣男的主题嘛。”穆母笑笑，“枝枝你再过几个小时去把你爸珍藏的那瓶红酒拿出来，打开醒醒酒，咱们晚上喝。”

“妈，”穆知枝如遭雷劈，咬咬牙，下定决心道，“如果你和我爸离婚了，我一定无条件站你这边，我翻遍法条帮你告他！”

穆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再说你又不是学法律的，翻遍又什么用？你敢翻，我还不敢用你呢。”

穆知枝眨眨眼，“不离婚？那你又是说出轨，又要把我爸心爱的那瓶红酒给开了的？

还让我们不多想，我能不联想吗？”

“出轨是确有其事，不信你自己去问你表姑，至于开红酒，我今天确实对你爸挺生气的。”

穆知枝又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夏橙夹给她一块鱼肉，提醒下穆知枝自己的存在，让她放心。

——穆母再傻白甜，也不可能在她一个外人面前暗示自己婚姻破裂。

出轨离婚什么的，绝对是穆知枝想多了。

“跨年夜你哥回来，你爸不回来。”

“这又怎么了？”

穆母怒：“怎么了？既然必须有一个人不能回来，他就不能让闻川飞到M国谈合同，他飞回来陪我跨年吗？”

穆知枝沉默：“我哥是你亲生的吗？”

穆母回答很干脆：“是，但他是个意外。”

“那我呢？”

“你是另一个意外……之喜。”

这个转折有点突兀，穆知枝勉强还算满意。

穆闻川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天几乎已经黑透了。

外面下了点雪，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的肩上薄薄一层，在微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

他步伐不算太轻，沉稳有力，但是客厅里三个人有两个人在组队5v5。

还外放。

这个步伐声就被完全盖住了。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夏橙。他推门的动作，使外面的寒气溜进来几丝，而她坐的位置正对着客厅门。

她停下临摹字帖的手，望过去一眼，刚好看到穆闻川换好了拖鞋，正在脱外套。

两个AI机器人，一个打着领结，一个系着蝴蝶结，一左一右在旁边伸出两只机械臂等着。

他脱外套不像大多数人直接甩的那种，速度并不快，自然也称不上潇洒。

但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拂过衣肩，轻轻拂去上面受热融化的雪粒，不紧不慢的，反倒多了点独特的隽永。

在接二连三的“二血”“请求支援”的bgm之中，姿态还能依旧沉稳，从容具有风度，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他似乎没发觉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又或者注意到了没在意，将挂在臂肘的外套拿起来递给机器人。

他又接过另一个机器人递过来的毛巾，细致地擦了擦手。机器人把毛巾接回来，和第一个机器人一起转着轮子走了。

夏橙目光逐渐陷入沉思。

第一个机器人完成任务后没动，居然是在原地等着第二个机器人一起走？

这年头单身狗这么惨的吗？连机器人都要虐她们一波。

穆闻川把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后，方才往这边望上一眼，刚好撞入夏橙盛满若有所思的眼眸。

这是一个持续十几秒的对视，考虑到有一方在神游，或许说单方面的注视更为妥当。

可能是因为回到了家里，他周身的气场都温和了许多，却还是带着距离感的。

他稍微释放出对客人应有的善意，“你好，夏小姐。”

“你好，”夏橙眨眨眼，报以微笑，“外面是下雪了吗？”

“下雪？”

抱着手机的母女几乎是立刻抬起头，齐声问道。

“是的，”穆闻川按了按被寒意沁得冰凉的鼻梁，“鹅毛雪，五点十分开始的，天气预报说会下到九点半。”

即使是面对家人，那种距离感也没有彻底消失，他嘴角的弧度依然是条直线。

挺遗憾的。

夏橙还记得公司晚会上他的那个微笑，虽然只是浅浅的弧度，却不妨碍她对此报以欣赏——仅仅是对于美色的欣赏。

在不注入个人倾向的情况下，这和欣赏一株盛开的昙花并无区别。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穆母冲穆知枝努努嘴，示意她去纠缠夏橙，她来说服儿子。

这个大庭广众之下的动作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穆闻川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地面上还只是一层薄雪，如果要出去玩的话，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

“好吧，”穆母愉快地接受了建议，“咱们早点吃晚饭，让莎士比亚把4D投影仪搬到花园里，咱们边看跨年边玩好了。”

穆闻川知道阻止不了她，也就不再提及这件事，“我先去楼上洗个澡，现在可以让AI去做饭了。”

“行，”穆母一口通过提议，拿出笔电打字，“我通知莎士比亚一下，让那几个厨师机器人去小厨房，大厨房我要用。”

她用的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其余三个人有一个绝望的，一个无奈的，还有一个好奇能穆母做的东西能多难吃的。

穆闻川默默地准备上楼，穆母却一把把他拉住，乐滋滋地拽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