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章:年初一天伦短暂 权局中变故横生……(2 / 2)
那人仍不忘“自救”一下,对门里说:“姐姐,没事的,你就算长胖了,也是很好看的,才不会嫁不出去。”
顾君宁几乎泪盈眼睫。
午后,她在工房作图,门框又被敲响,她头也没抬,以为是顾君桓,不料却是父亲顾清玄。
“君宁……”
听到这声音,她稍稍惊了一下,毕竟心虚,忙作镇定,放下笔尺笑着招呼他:“父亲……”
顾清玄面带笑容,对顾君宁眨眨眼,走进来,放下手中用袖子护着的盘子,又朝门外探头看了看,关上了门。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之前的顾君风,真是亲父子,这神态动作俨然一脉相承。
她忍不住笑,喜悦地拿开盖在那盘子上的绢巾,果不其然,是一盘糕点,各色各样的都有,她一边开心地吃,一边道:“父亲,我就知道你会给我留着!”
顾清玄装出有些幽怨的样子,拿眼瞥瞥她:“你还知道啊?你这小没良心的,还告父亲的状?你说,你从小到大,什么你母亲不让你吃的,我没偷偷买给你吃?结果到头来,你还出卖我?真是伤我这老父亲的心啊……”
顾君宁哄他道:“好了父亲,我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嘛,出卖你一个,保全我们大家。”
“呵!好个‘箭在弦上’,结果那箭都戳到你父亲心口上了!”顾清玄哼声嗤鼻道。
顾君宁只好继续哄,拿出最大的筹码,与他打商量道:“好啦,父亲,您老人家别气了。这样,下次你要背着母亲偷喝酒,我还帮你买,你带回来的酒,我帮你藏!绝不会让母亲发现。”
顾清玄有些动摇了,转头瞅向她:“真的吗?万一被发现了呢?”
顾君宁反应敏捷,立马回道:“我就说是君桓的。”
父女目光一对,顾清玄终于又笑出来,点头赞同道:“嗯,靠谱。”
顾君宁安心坐下来吃甜糕,顾清玄看着她作的图,十分为自己女儿这独到的才华而骄傲,想着,心里又是百般难受。
“君宁……”他叹息一声,闭眼,欲有所言。
她见此状,心里也陡然难受起来,舌尖的甜味都变成了心里的苦味:“父亲……”
“君宁,为父在你幼时就为你定下婚事,也实属无奈,情势所迫,有欠考量,不想就这样误了你,是父亲的过错。如今成了这种局面,你也莫过伤心,你的前程,父亲也是十分看重的。你都二十三了,耽误不得,再过些时日,就让你母亲找媒人来,父亲定会为你选一门最好的亲事,我们不求门第,毕竟我女儿如此优异,再高的门第出身都是配不上的,父亲只想为你选一佳婿,等给你找到了归宿,我和你母亲才能安心啊。”
顾君宁神思郁结,但不想父亲过意不去,没有表露,只道:“父亲良苦用心,女儿明白,不过此事也不需太急,还是等到君桓春闱入试之后吧,也能再观望观望形势。”
“嗯,也好。”顾清玄赞同道。
晌午过后,沈岚兮叫出他们,一起在府中挂灯,为过上元节做准备。
前苑东西两边的通廊上,挂上了一盏盏锦绸纱灯,这些灯笼,包括上元灯节当天用来祈愿的灯笼,都是沈岚兮亲手制成,不同于一般的纸灯,灯罩用的是蝉翼一般薄稀透彻却实为上等珍品的锦帛。
顾家人一向崇简,这样的灯笼算是奢侈,奈何是沈岚兮选制,顾清玄自然不会介意,还连连夸赞夫人技艺精妙。
一家五口亲手在廊庑下挂灯,笑笑闹闹,弄了许久才完工。
挂完灯,顾君宁回房更衣,沈岚兮又单独来找她,并且也给她带了东西——一盘酸枣糕。
顾君宁忍了一天的泪,终于在母亲面前潸然而下。
母女俩在房中商议下一步怎么打算,顾君宁已有主意,想着怎么样也要去见卢远泽一面。
她们说话时,管家唐伯来报说,方才顾清玄收到新任左司丞荀高阳的传召文书,传顾清玄去问话。
佳节之时,朝廷闭朝,百官休假,荀高阳却在此时传顾清玄去,绝不会是因为什么一般公务,莫说如今没有什么紧急公务,就算有,谁也不信一向敷衍公事庸碌无能的荀高阳会如此勤勉,竟在节间署事。
所以,他们预感极其不妙。
顾君风到客栈找他师父洪洛天去了,并不知家里出了事。
沈岚兮与长子长女送顾清玄出门,顾君宁与顾君桓都十分不安,急切地等父亲回来,沈岚兮只继续张罗家务,一直忙着,仿佛一如往年,更加欢喜地过节。
几个时辰过去,顾清玄回来了,但是他一回来,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顾君宁与顾君桓心焦意乱,在后院猜测到底会有什么祸事,忽然听到前面的书房中传来一阵杂响,他们听出,那是棋子被掀翻纷纷坠地的声音。
书房此时灯火黯淡大门紧闭,房内书卷皆是整齐摆放,虽是文墨气浓,却不见纸张翻动,书案上多的是凌乱的公文奏折,摊开的折子从书案一角垂至地下,白纸上是空无一字。
暗色地面上散落着零星棋子,黑白分明且剔透如宝石,颗颗映照着烛光,透亮圆润,质地罕见,可见是奇珍,原本盛放棋子的锦盒就算是被打翻在地,于这简朴书房之中仍显得华贵突兀。
他仰倒在椅背上,纹丝不动,枯桃似的双眼直直望着上方的灯烛,那一点茫然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摇曳焚烧。未及半百之龄,白发已生,几许银丝随着窗缝中透入的凉风摇晃,苍白的面色使他看上去宛如石雕。
“真快啊,他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他自言自语,僵硬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悲凉的苦笑。
二十三年前,他只是洛阳一贫寒书生,及到长安科考中举,官不过七品御史台主簿,风雨二十年,多少阴暗事,做成了什么?不过是把最不得志三皇子扶上皇位,不过是从七品微末之官做到当朝二品……
而今,大业已定,他又迎来什么结果?
哼!飞鸟尽,良弓藏,新业定,旧人亡。
卢元植啊卢元植,终究是容不得朝堂上的第二人!
可是,又有谁甘做,第二人?
听到响声后,后院的姐弟俩连忙沿着通廊快步赶到书房外,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敲门呼唤,里面的顾清玄都没有一点回应。
他们看到沈岚兮往这边走来,立即迎上去,顾君宁道:“母亲,你快去劝劝吧,父亲……”
沈岚兮看了一眼他们俩,平和浅笑,又望了下书房,然而没有任何难安神色,摇头道:“算了,不用劝他,他总要一个人好好想想的,他要把自己关着,谁叫也不会出来。。”
顾君桓还欲言劝:“母亲……”
沈岚兮打断他,一边拉着他们俩走开,一边笑言:“好了,君桓,君宁,你们不要担心他了。君风刚跟他师父回长安来,我可不想他整日听你们姐弟的碎碎怨念……”
话未说完,她忽地脸色陡变,气息急促,痛苦地捂住心口,困难地喘息几声,直直向地面瘫倒,晕厥过去。
“母亲!”顾君宁与顾君桓大惊失色,连忙去扶她,顾君宁急躁地喊道:“快去请大夫来!母亲心悸病犯了!快去!”
丫鬟都慌了神了,失措地说道:“可……可今日过节,大夫都不出诊啊……恐怕去叫张大夫也不能及时赶来吧……”
“我去叫!怎么也得把大夫找来!”顾君桓是真急了,匆匆向外面跑去。
却听背后“嘭地”一声房门大开的声音,他不禁回头看去,只见顾清玄从房内冲了出来,慌张而失态地扑向倒在顾君宁怀里的沈岚兮,干裂的嘴唇颤抖张合着:“夫人!夫人……”苍白憔悴的面上又添十分的焦急神色,直接从长女臂弯里扶过沈岚兮。
就在他如此心慌之时,靠在他肩头的沈岚兮睁开了眼睛,站直了身子,安然无恙地对他笑笑,若无其事道:“这不出来了吗?好了,走,回屋梳洗一下,大过节的,你一家之主不露面怎么行?”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都松了一口气。
顾清玄与沈岚兮对视,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轻叹一口气,搀扶她道:“诶,那好吧,就听夫人的。”
顾氏夫妇俩携手径直往主屋走,全然忽略方才被吓得不轻的长子长女,顾君宁与顾君桓也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轻叹,笑了出来。
顾君桓看着母亲的背影,忍不住打趣一句:“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反正能吓到父亲的,也就只有母亲了。”
顾君宁回头望了下书房,料想里面应是有些杂乱了,便想去收拾一下,顾君桓也随她去了。二人进屋,瞧见散落的一地黑白棋子,都变了脸色,沉重而无言地相望一眼。顾君宁似有思量,弯身拿起锦盒,将棋子一粒粒拾起。
顾君桓帮忙,触碰到冰凉棋子的指尖不由得颤抖,失神地说着:“当年他赠父亲这一盒白瑶玄玉的棋子以作合盟之礼……父亲向来当作珍宝来供奉……而今却……”他闭眼,攥紧棋子,愤恨道:“可见大祸不远矣!”
顾君宁看了下他,示意他镇静下来,继续拾棋,叹道:“天下熙攘,终不过是,因利而合,因利而分。有利可图,便是珍宝,无利可取,便是弃子。”
此时顾君桓却没有言语了,顾君宁向他看去,只见他定定地看着从地上拾起来的一张白纸,白纸上是父亲顾清玄的亲笔题诗,墨迹未干。
“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
此时,主屋卧房中,顾清玄已经将一切向沈岚兮坦明。
卢元植真的向他下手了。
就在今日,他受令前往司丞署,在那里等着他的除了左司丞荀高阳,还有一笔烂账。
前几日才结束户部账目的年审统查,经他手确定无误的的账目,却被荀高阳查出了纰漏,大笔款项去处不明。
荀高阳“怀疑”是被顾清玄贪污,传他去问话,实则是告诉顾清玄,他已经就此事拟好了折子送进宫去了。
荀高阳为卢元植一党,对卢元植马首是瞻,又刚被他提拔为左司丞。这下突然用凭空冒出来的贪污之罪检举顾清玄,不用想便知背后究竟是谁的主意。
上元节节后开朝,皇上定会正式下旨着吏部御史台联合审查顾清玄。
贪污重罪,一旦坐实,满门抄斩。</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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