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耶妲视角（2 / 2）

戒律主教闻言也侧身望向女神像，一半迎向圣辉，一半深陷诡晦。正如他脸上的表情一般，面向神的那边是虔诚，面向人的这边是轻慢。

“这是恩惠，耶妲·原。是对你所作所为最高的嘉奖。”

尼维拉城的沙尘比他来的时候更大了，像是为了衬托出发前的焦虑一样，道格拉斯在子午主教的陪同下，对戒律大圣堂的军队进行最后的检视。

他似乎不是很专心，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向远方望去。直到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人影，耶达正站在领头的戒律主教身边，似乎在竭力劝说着什么。道格拉斯惊讶地发现少女比上次夜谈时憔悴不少，黄沙覆上她卷曲的发丝，像是强行嵌入生命的污秽。

“怎么了？”他走过去询问，在砂石上留下一串脚印。身穿紫白制服的主教看到他过来，赶忙遥遥地向他行礼。

“我恳请您和教堂留守的人说一声，仅仅是定期在紫陌杉林的周边搜索而已，即便在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也并非不能做到吧。”微微高于平时的声音从耶达口中迫不及待地窜出，她细长的弯眉如今紧紧皱着，就连嘴唇也抿成一线，“歇罗也是皇储殿下的救命恩人。这样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你的导师没有告诉过你，不能轻易进入紫陌杉林吗？”戒律主教的脸太过棱角分明，微微不悦就显得杀气腾腾，“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时局特殊，等待你们的必然是责罚。”

——她嘴角噙着残酷，眼中滚动狂热

“若非歇罗挺身而出，难道我们能迎来这一刻吗？”少女没有退步，她比道格拉斯印象中要坚强太多。

道格拉斯在两人身边站定，抬手打断了主教刚要出口的斥责，“我也曾进入紫陌杉林，我也曾请求子午主教派出人手去寻找歇罗·多。歇罗·多是一位非常勇敢的女性。正因为她的帮助，我才能平安地站在这里与您对话。她值得所有人尊敬不是吗？”

跟在他身后的子午主教与戒律主教对视一眼后，上前开口，“皇储殿下，您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耽搁的时机，我们应该一切以助您回到永生乡为先。况且紫陌杉林的情况不同寻常，要在其中找一个人实在不容易。”他谦逊地低着头，耶达却从旁边的影子中看出了满满的狂妄。

男子不可抑制地笑了，低阶风精灵响应他的怒气，把子午主教宽大的衣袍吹得嗦嗦作响，他转身正视子午主教，瞳仁里似乎有光闪烁，“我很清楚您的意思，但即使事态严重，也没有严重到需要再放弃一位女性的生命来成就。”

戒律主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子午主教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遵从您的命令。”他快步走到戒律主教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耶达隔着漫天的黄沙，看到戒律主教原本怒火中烧的脸上竟因为简单几句话，奇异地浮现出笑容。她无故感觉到了寒冷，忍不住缩了纤长的脖颈，远方的教堂里有圣歌传来，像是无法挣脱的茧。

——“此为虚无。”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紫陌杉林，巨木一如既往地伸展着颜色罕见的枝丫，她却清楚地意识到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不仅如此，今后的道路只会越来越动荡。

距教会的部队在永生乡外驻扎只有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皇室贵族向教会低头了。

道格拉斯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走进了层层锁链的中心。

——高唱吧，高唱吧。为终一日的凯旋

“耶妲·原。”穿着高贵绿白服饰的永生乡戒律大主教用吟唱赞美诗一般的嗓音开口，“于母神的荣光之下，歌颂你的功德，希望你能以国师的神圣身份，继续为这片被庇佑着的大地以及其上的人民指引正确的方向。”

永生乡宫殿的地面都装饰得美轮美奂，从窗户那边透过的光线在这样的地面上撞得粉碎，折射出亦真亦幻的光彩。

“您是说国师？可是为什么？”

“先任国师在这条母神所指引的通往荣光彼岸的道路上牺牲，她无疑是伟大的。而你身为引导陛下走向正确的道路，与陛下同甘共苦的人。”大主教面色不变，从容以对，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陛下能如此顺利登上帝位，正是因为身边有母神的象征、教会的象征——你的存在。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

少女的呼唤很快被一旁面露阴郁的尼维拉大教堂戒律主教打断，“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这是赐予你最高的恩典。”

耶妲再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寒冷，那是与歇罗表面的冷漠不同的，彻头彻尾的锥心冰凉。她低下头没有回应，余光在自己柔软发丝的空隙间瞥到一旁的道格拉斯也是同样的神情。

眼睛被地面反射出的五彩斑斓刺的生疼，耶妲在短暂失明般的感觉里，反而看到了更多东西。因为生来就被锁链所禁锢，所以很多人屈服了。可这真的是正常的吗？

她看到初遇那天歇罗高傲地抬头，垂下的发丝乌黑到像是把周身的光都吸进，眼瞳映照着的却是万里晴空，“那又如何？国师可以是女性，主教为什么不可以？从前没有，从我之后就有了。”

“我不会继任国师的位置。”少女同样高傲地抬起头，柔软卷曲的发丝甩出坚韧的色彩，她在对方开口之前，向道格拉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单膝跪地礼，“陛下，虽然我所做的都是些从没想过要奢求回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如果您愿意用一片赤心对我，我确实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愿望。”

道格拉斯有些吃惊地愣在原地，但很快他收敛自己的失礼表现，轻微活络了自己被锁链束缚过久的僵硬手足，面上绽开一个笑容，如果细看的话，能发现从他眼眸深处少女的身影处愣是有熊熊烈火烧出一条不屈的路，“愿为效劳。请说吧。”

——彩环银铃齐飞，金光绽放腰间

“我要成为亚连帝国的外典大主教。”

光随着女孩的话落下，消逝于水潭深处。

随之落下的还有耶妲短暂却坚定的心声，既然你们视我与歇罗为可以弃若敝履的棋子，那我偏要登上这个国家权利的中心，走进这层层锁链里，我自己来寻找歇罗。

——交错吧，交错吧。时间永镌模样

可她忘了，光与暗本不相融。

这一刻起，她已不再是光了。

耶妲再次站在来处的尽头、去处的开端回头张望，是万籁俱寂。

——她指间有日月同升，脚下是万丈悬崖

灌木划破了她的腿，弓箭穿透了她的臂，风刃斩断了墨色的发丝。她倒下的时候，还听到远处传来追兵跑近的声响，真是死缠烂打啊，她闭上眼前暗暗骂道。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在紫陌杉林里第一次听见了风吹过衣裙的呼呼声。

或许是黑暗带来的错觉，她竟感到低阶精灵又如同平时一样充沛了，风精灵抚过她伤口时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强撑着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混淆了光，那是一头能媲美这世上最昂贵的财富的金色发丝。在临死的人面前，它飘扬时的闪烁更甚于光。

——“名为平行。”

来人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歇罗却没有读到这背后的意义。

那个人开口，“你快死了。”

悲伤的事实从那个人口中吐出的时候，却带着轻快的调子。让她想起风吹过家乡的麦田，晃出连接天地的金光。

她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

“与其这么等死，不如和我做个交易如何？”那个人眯了眯自己蓝色的眼睛，用一种亏了很多的语气似乎在做妥协，“等价交换。你可以用剩下的生命来换我实现你一个愿望。”

她闻言又想嘲讽地扯扯嘴，却蓦地发现被金光模糊的麦田里有一个少女回头看她，浅色的衣裙浅色的柔软发丝，就这样站在记忆中央，生命尽头静静看她。

怔忡间，有那么一句话脱口而出。

“让我和她最后道个别吧。”

——神隐之年，魔女世佑。

“成交。”

那个人似乎又笑了，并非因为喜悦，更不是因为与她共情而苦笑。仅仅是做出了嘴角上扬这个愉悦的动作。

她的视线越过那个人向远处推去，一座巨大的神殿静静坐落在杉木的包围之中，不偏不倚，不动不灭。

她突然懂了，这就是紫陌杉林最深的秘密。

——献给我永远的爱泽娜斯四世·菲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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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给现在一脸懵逼的读者爸爸们理了一条二周目建议阅读顺序

4→7→8→5→1→2→3→6→接下来会出的9.10等等</li> </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