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故事(2 / 2)
生死攸关之时,没有人不怕。
他曾经以为,为了天下,为了陛下,他什么都豁得出去,也什么都看得开,但事实上,真的到了这样的关头,他想到的,太多了……他的家族,还有他的,羡羡……
他是怕的,可他不能退缩。
崔长陵深吸口气:“怕,也不怕。”
宇文扩便笑了:“怕是应当的,不怕也是应当的,毕竟,你是崔不问。”
他淡淡的笑,目光也淡淡的扫过崔长陵那张脸:“想听个故事吗?听完了,也许你就明白,为什么今天,你还能活着,站在我的面前。”
崔长陵心下咯噔一声,他隐隐感到,在宇文扩的身上,藏着许多,他,他们,都不知道的故事,发生在过去的十几年间,襄阳的这一切,也许,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样子……
他内心复杂,已然掀起波澜,此刻面上却要不动声色,藏在广袖下的手,捏成了拳,面上挂着的是淡淡的笑意:“自从到了襄阳后,我听了挺多故事的,殿下的故事,我洗耳恭听。”
“我的阿娘,只是父皇后宫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嫔妃,她生下的时候,难产去了,我也是长大之后才知道,其实父皇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的,所以从我一落生,便不得父皇喜欢,说来也是了,一个庶子,一个母妃不得宠的庶子,又没有外戚扶持,在父皇诸子之中,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些。”
他说着,一面做了深呼吸状,眼底流露出的,是淡淡的忧伤:“在我之前,父皇已经有了许多孩子,出色的,能干的,讨喜的,什么样的都有,哪里缺我一个呢?而皇兄,便是父皇诸多孩子中,最出色的那一个——皇兄他不是最长的,却是嫡长,郭皇后仁爱,对我们这些孩子,一视同仁,多年来,深得父皇的宠爱和敬重,是以皇兄这个嫡长,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是要继承大统的,你明白吗?”
崔长陵喉咙一时发紧,艰难的点头:“明白。”
大晋历来是如此的,立储以嫡以长,先帝在的时候,郭皇后又极受宠爱,与仁宗皇帝伉俪情深,底下的庶子们,就自然更难以撼动他的地位,便是到了后来,也只有嫡出的兄弟们,能勉强与他相争而已。
宇文扩把目光收回,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串红玛瑙的佛珠,转了两转:“但皇兄其实不是个和善的人,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皇兄是不大瞧得上我们这些兄弟的。庶出的兄弟们,他觉得不配,郭皇后所生的,与皇兄一母同胞的那些兄弟,在皇兄的眼里,不过是将来有可能与他夺嫡争储的存在,他从来都没把他们当弟弟看待。”
这些事情,即便是他不说,崔长陵心里也是清楚的,哪怕是他未曾经历过先帝在时的那些惊心动魄,可他出身士族,富贵堆儿里头长大的,入朝多年,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必亲身经历,想一想,也晓得该是怎么一回事,不然,先帝那样多疑的性子,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只是话若是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便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崔长陵把目光投向宇文扩坐着的方向:“那殿下呢?一个不得仁宗皇帝喜爱的庶子,一个一出生母妃便撒手人寰的皇子,小小年纪,在深宫中跌跌撞撞的长大,抚养殿下长大的王夫人,虽然出生高门,可她早已育有皇子成年,只怕也不会如何真心实意的厚待殿下,殿下在宫里头的日子,大约不好过。我想不明白,殿下在诸多兄弟之中,又是如何得了先帝的喜欢,叫先帝对你,另眼相看呢?”
“那是因为他们都太蠢了。”宇文扩说这话时,眼底浓郁化不开的,分明是讥讽和不屑。
他如此模样,自然惹得崔长陵蹙眉:“你的兄弟们?”
他点头说是:“他们巴结皇兄,或是……”
宇文扩托腮,思绪似乎飘远了,好半天,他才重又开口,接上了自己前头的话:“那个时候,嫡出的兄弟,不服气皇兄,庶出的兄弟,惧怕皇兄,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的同皇兄亲近,就只是拿他当做阿兄,一起疯闹,一起玩耍,我不一样——知道吗,我,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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