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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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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并不在意我师兄来不来同我们过中秋, 他烦心的是徐前辈和姜前辈都因种种缘故不能上山,这里最多也只有五个人,远远谈不上热闹。

上次我师父带来的手持烟花被我们提前放完了,他又重新买了两把, 这次还买了爆竹, 赏个月弄得像要过元宵似的。他从前都不在意这些时节, 不知今年为何突然有了兴致, 愿意亲自去置办这些麻烦事。

我去找我师父时, 他正好在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 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他呼吸声很轻, 入睡后不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般会打鼾, 倒比他醒着的时候文雅了许多。

起码不会张口就是粗俗的话。

我悄悄拿起他放在一旁的蒲扇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醒。

也可能像我先前那样在装睡。

我蹲下来,用蒲扇拍拍他的腿,又拍拍他的手臂。

我师父动了动身子, 嗷的打了个哈欠, 大手在我头上一糊,清醒了半晌, 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我心道您现在最多就是不惑之年,怎么总把自己活得像行将就木的老头啊。

这说不准是住在深谷的神医特性。我仔细一想, 顿时开始担心自己以后也会变成我师父这般的人。

他常常整日整日地待在洞中炼药, 澡也不洗饭也不吃, 难得出来一次都躺在这竹藤椅上补眠。我撑着下巴蹲着, 仰头去看我师父, 想又没有人逼他,每天上山求医的人也不算多,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

我想着想着,又忽然想到他在洞中待这么久,定然没空打理自己,头发摸起来肯定跟杂草堆似的。

心动不如行动。我便站起身,偷偷伸出手,在我师父的头顶轻轻一摸。

不扎手。

还挺好摸的,难怪我师兄也喜欢摸我的头。

我师父又动了动身子,竟是把头往我手心更靠紧了些,他的体温透过微凉的发丝传到我的手上,是淡淡的暖意。我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生怕我师父醒来发现我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他却还是没醒,只是闷闷地哼了声,含糊不清道:“师父,我……”

话未说完,他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五指用力得像是要抠进我的血肉。我被震出后背一阵冷汗,臂上生疼,我师父大约是真下了力气。

“对不起……求求您不要死不要走……”他的力度突然小了下来,手往下一滑,轻轻地揪住了我的衣袖,“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药王谷……”

他话中不带哭腔,却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我不知我师父被怎样的梦魇缠身,想抬手去碰碰他的脸,又不敢轻易动弹,想他醒来看到面前是我,约莫是会有些尴尬。

他是在喊我师祖?害了药王谷又是怎么回事?我僵直地立在原地,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年他喝醉酒时抱着我的情景,忽的想起当年他也说过这番话。

我到底还是抬起了另一只手,在我师父肩头轻轻一按。

他声音发着颤,似哭又似笑:“我好怕啊,师父……药王谷没人了,没有人了……”

“还有我。”我说,“师父,我不会走的。”

我师父救我一命,我的命便是药王谷了。只要他不赶我走,我下山几年,就回来陪他一辈子。

师兄会走,无道会走,晓知白也早晚要去做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我生来眼盲,除了药王谷,大概也无处可去罢。

我师父说了两句,猛地从竹藤椅站起身,我反应不及,下巴跟我师父的脑门狠狠一撞,疼得我差点直接升天。

幸好牙齿没撞掉,我已经过了换牙的年纪了。

他也被这突然一撞撞回了藤椅上,咯吱咯吱地摇了很久,才真正清醒过来,开口不太确定叫我:“小崽子?”

我尽力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老王蛋”咽了回去。

“你来做甚么?”我师父就跟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似的,坐起来像往常一般在我头顶糊了两下,说,“又来问你师兄的事?为师都说他能来就来,月饼也给他留了一份……”

我心道我师兄也许并不需要您特地留月饼罢。

我师父应该也吃不下自己做的东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阿弥陀佛。

我师父伸了伸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扯过我手里拿着的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又道:“还要叫那女娃娃上山?”

“她会愿意上来?”我说。

我师父道:“你要请,她当然会来。”

我说:“那姜前辈和徐前辈真的不来么?”

“姜月忙着看馆,没这个闲心。”我师父正经聊天时倒是不讲什么奇怪的称呼了,他让我自己搬着木凳子坐下来后,接着说,“徐衍的风水庄近来也事多,他一年连自己儿子都见不了几面,上次能来给你过生辰,已经是给药王谷面子了。”

想想那次我们几人对徐前辈都不太友好,我略微有些内疚。

我说:“徐前辈来时常常提到他儿子,原来父子二人见面的机会这么少么?”

我师父说:“他儿子体弱不能离府,他又得整日在外与各门派谈事,这些年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还让宠妾去照顾他儿子……”

我:“……”

等等,难不成,我上次看到徐前辈头顶的绿光,是这个缘由吗?

我心情复杂,说:“让宠妾来照顾儿子,未免有些奇怪了。”

“可不是?人到中年被女人迷得昏头转向,越活越回去!”我师父很气愤拿蒲扇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就是那女子长得再貌美,武艺再高,他个龟龟也不能昏头吧,真是气死老子了。老子看他身上的病就是那女子动的手脚,都多大年纪了,还信什么情情爱爱!”

我见他又开始讲粗话,忙出声道:“师父,冷静。徐前辈是明辨是非之人,他这般做应该是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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