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知道你不会不好,所以我不问。(1 / 2)
何庆背着东方鹤的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替她背琴)走在她右边。一般有专属乐器的人都明白,自己的乐器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交给他人携带的。他偷偷瞄了她一眼,脸色微微酡红。她在想什么?何庆突然十分好奇,但他没有问出来,他只是一个安静的跟随者。在林约念找过他那天晚上,他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东方鹤看起来不是靓丽的,但被她吸引者绝对不在少数。如今东方鹤铁了心不在毕业前恋爱,又加上她对去法国的执念,何庆知道他若是贸然表白,必定会让对方心烦意乱。与其给她添乱,倒不如安静守候。何庆的性子一贯如此,看起来温温吞吞,不紧不慢,不争也不强势,东方鹤有事找他的时候,他却一定会在那里,也许给不了最直接的帮助,但他在那里,东方鹤至少会安心一点。
林约念继续在歌词和曲子中表达爱情。东方鹤总是做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来跟他交流。她愿意帮他填词,而她填的词,他没有不说好的。
乐队第一次公演计划在冬天。林约念宣布说自己搞定了什刹海那边的小广场,在入冬那天上午,他们将在那里进行第一次演出。时长为30分钟。5首曲子。现在音乐社每周都会排练公演曲目。可是更加令音乐社兴奋的是林约念的身份。大家总是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谈论起这个谜团。玩音乐的孩子也许可以粗俗地分为两类:和平之制造者和既定秩序破坏者。从外形上来分析,林约念应该是属于和平制造者,但从他最欣赏的音乐风格来看呢,他完全可以被划分为既定秩序破坏者。他的矛盾在他的曲子中显露无疑。听他的曲子,你仿佛从北欧静谧的童话小镇,经过典雅而温馨的包围,在区区几秒钟之后,一下子跌进非洲热情艳丽的大草原与犀牛母狮共舞,尔后,他会让你领略森林与原野之间的区别,再一路徜徉,回到平静的维纳恩湖湖面。
林约念不喜好男生都偏爱的体育运动,所以他在学校结交到的死党人数尚为零。音乐社就成了他常去之处。有几个社员面临毕业,时间太宝贵,申请了退社,社长一职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主唱林约念身上。接任的这一天,他胸怀大志的神情让社员们加添了在私底下对他又敬又恨的筹码。可以说他是那种讨女生喜欢的长相,性格也风风火火,音乐社的复兴指日可待。社员们盼着能在学校期间借此成名一把,也算不枉费青春一场了。
他自己做了一些小广告,“一念乐队”也慢慢积攒了一些人气。公演那一天,乐队成员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粉丝群。大家冒着寒冷,都是来看他们的。乐队成员一想到这,就不免沾沾自喜,喜不自胜。
演出效果十分不错。在众人的掌声中,大家谢幕了三次。还有小姑娘拿着装帧精美的笔记本过来找他们签名。东方鹤把自己的琴刚要装进琴箱里时,她感到有人在背后戳了她一下。“景!”好像湖面的冷水一下子被阳光点燃开始沸腾一样,东方鹤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思念和激动。
“这位同学,我是你的粉丝,能否帮我签个名呢?”
东方鹤笑了。“想要签什么?”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扬波……”景一字一顿。
“我们的爱情值得追忆么……”东方鹤在心里接上这一句,脸上立马泛起红潮。时隔两年,景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是没有学会很老道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她的喜怒还是那样清晰地写在脸上。东方鹤在笔记本上用法语写下了那句诗,递给景的时候,她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她的心跟着手开始抖动。她花了些时间去控制这种状况。
“有时间吗?”大家在喊东方鹤。林约念发现在这个时刻跟她说话的人正是他没见过面的“情敌”,一时间醋意大发,几乎要冲过去了,何庆拉住了他。
“我不像你那样软弱、窝囊……”林约念狠狠地挣脱了何庆的手,还是冲了上去。
“你谁啊?”
“哦。新任主唱。你好!我是景。”
“我们乐队要去开庆功宴,东方鹤不能缺席。”林约念态度强势。
“东方鹤要跟我出去一下。”
“现在这儿归我管,你不是主唱了。”
“小学弟,要懂得尊重学长。你这个态度,太不友好了。会让你们乐队掉粉的。”景不屑地哂笑了一声。
“我不管什么粉不粉的。反正东方鹤必须跟大伙一起去庆功宴。”
“好了!别吵了!”何庆站出来,大声说。“景回国了,我们理应跟他聚一聚的。这样,我们的庆功宴加上他吧。林约念,你看怎么样?”看这架势,东方鹤成了双方都不愿拱手相让的“猎物”,何庆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景想了想,答应了这种折中的办法。林约念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对方毕竟是学长,还是音乐社的前辈。
东方鹤现在走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何庆在后面跟着,看着她拘谨的小小的身躯背着琴箱,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疼。他知道东方鹤明年一定是要去法国的。他的班主任找他谈过,认为他可以被推荐到芝加哥大学。他说自己还有待琢磨,没有立马答应。一般来说,男子只要选择了一条正路,不怠惰并且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话,就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程的。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真理。何庆的家人对他的期待也不过如此。他们希望他按照自己的天分,扶摇直上,学业有成之后,娶妻生子,在家庭的支持下,顺利走完这条顺利的人生之路。何庆也是这样规划自己的未来的,他没想到在他见到东方鹤之后,他的人生轨迹早已在暗中被她的轨迹所吸引而做出了微妙的改变。他自知这种改变尚且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东方鹤对他无意,如果他为她做些显明自己心意的事情,对她只是负担。既然她与景的感情纠葛一直没法斩断,他也不能强求她不去靠近那个致命的伤害源头。他也不是背后说人什么的人,如果景真的爱东方鹤,她应该会幸福的。而另一种“如果”,他没法设想。如果景还是不能放下过去,东方鹤一定会受到伤害,那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呢?何庆想在做出决定之前想清楚这个问题,这样他才能安心放东方鹤一个人走向人海,在茫茫人海中走向她心所爱。
庆功宴并没有因为有景的存在而不自在。除了林约念之外,所有人都与景热烈交谈。林约念故意当着景的面给东方鹤夹菜。东方鹤脸色不太好,她一口也没吃。
“那个小子喜欢你啊……”她终于找到机会溜出来透口气,景也跟了出来。
“我不喜欢他。”他们沿着水面上的小道缓步前行。
“我知道。一看就看出来了。”
“你回国了也没告诉我……”
“放假呢。节假日太多……虽然课业很多,但是我一点也不忙。”
“那很好啊!”东方鹤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你定下了要去哪所学校吗?”
“波伏娃上的那所。”
“现代文学专业吗?”
“嗯。”
“那可了不得!”
“也许我会去英国。殷英老师跟我透露过……”
“牛津?剑桥?”
“还不清楚。”
“按照常理,我应该支持你去英国的……”
“不按常理呢?”
“跟我去巴黎。巴黎是诗人的天堂,你应该在那里。不应该在古板的不列颠禁锢你的诗才!”景激昂地大声说道。
“我没有诗才……好久没写了……”
“你放弃写作了?”
“嗯,有段时间没写了……”
“记得我给你推荐的波伏娃的《名士风流》吗?在我眼里,你就跟她很像!对!你就是波伏娃!一定不要放弃写作,你可以写出她那样伟大的的!”
“你对我高估了……”一只流浪猫蹲在石板凳上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其实,我可能就跟这只小猫咪一样,对人生的设想就是有一张安全可靠的椅子,可以让我躺卧、打滚、晒太阳。我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脸舔干净,毛梳理顺滑,让路过我的人,看到我,觉得‘诶,这只猫真可爱!’然后他们因我而喜悦,然后对我露出笑容,然后还会友好地摸摸我的头和颈项。这样我就觉得挺值得了。”
“你的人生理想是这样?”景从没听到过东方鹤谈论自己的人生理想,他被这样不可思议的答案吓呆在原地。
“也算不上人生理想。我现在不喜欢特别空荡、大的词汇。因为它的涵义并不准确。这是我最近对人生的思考吧。我哥嫂回来住了几个月。他们的孩子没了。后来又有了,然后又没了。是他们的经历让我开始思考这些吧。我以前写过一些幻想中的,因为没有见识过现实,自我感觉还挺好,后来开始去看我哥,再看看身边的陌生人,才悟出了一点。”
那些“有了”“又没有了”的词绕得景晕头转向。他觉得东方鹤身上有些什么东西沉淀下来了。或许有些过早,她变得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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