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年事(2 / 2)
“玄一封呈给你的那枚玉坠,是我的。”
玄一封和夜剿刚刚接近前殿,就听见了胡钰的这句话。俩人不约而同地惊诧转头,眼神轻轻一碰,夜剿就意识到玄一封要冲进去,连忙一把拉住他。
“等一下,”夜剿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听听他说什么。”
“我怕陈将军有危险。”
“如果胡钰真要杀他,早就动手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胡钰为何要这样做?”
玄一封略一思忖,点点头。与夜剿一起躲在窗下,凝神细听着庙内动静。
“不可能!”陈铎陡然扬起了声调,语气急促而又激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越是激动,胡钰就越是平静:“为何不可能?这玉坠我从出生就戴着,后来遗失了很多年,前几个月才刚刚找回,就又被你捡走了。”
“这绝对不可能!喀喀——”陈铎大吼一声,似再也无法强撑,猛咳起来。他边咳边断断续续道,“你说谎!喀喀——胡钰,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喀喀——就算你有万千苦衷,你也、你也不该编造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苦衷?”胡钰冷冷瞥他一眼,“我没有任何苦衷,更没有必要欺骗你。毕竟,卖女求荣的人是你不是我,逼死自己女儿的人是你也不是我!”
这话一出,庙内庙外顿成一片死寂。
玄一封和夜剿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竟听到了这样一出秘闻。
陈铎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如一缕风中残烛,失去了生机。
半晌,他听见胡钰用冷之又冷的语气又命令了一次:“给我。”
陈铎颤抖着双手,吃力地从怀中捧出那枚玉坠,冷硬的玉石染上了他的体温,微微有了热度,但一离开他的怀抱,就不可遏阻地凉下去。他用粗糙苍老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那玉上的刻字,一笔一画都仿佛是刻在他的回忆里。
“你知道吗?”陈铎沙哑着声音说,“这个‘茵’字,是她刚出生时,我亲手刻上去的。茵茵是我唯一的女儿,她的出生,是她娘亲用命换回来的,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伤害她?”
“疼爱?你所谓的疼爱?就是逼她嫁给不爱的人吗?!”
“我那是保她一生荣华!”陈铎激动道,“陛下当年对她倾心爱慕,只要她答应,那就是人族之母,受万人爱戴,有这样一条荣光万丈之路,为何不走?”
“哼,说得好听,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胡钰嗤笑,“三十年前,周国朝堂纷争不断,皇子夺嫡。你投靠当年的五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周王,女儿不过是你站位的棋子罢了。”他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怒火寒霜,逼近陈铎,“是,你是没想过伤害她,但你敢说,在你将陈茵献给周王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我……”陈铎哑口无言。是,他不能说没有私心,但他的私心也是为了天下、为了周国,为了陈家军不被打压,能继续叱咤沙场守卫边疆。试问热血男儿,谁不想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三十年前,他四十来岁,正值人族壮年,雄心万丈的年纪,他择明君、跟明主,一心想将作乱的妖族彻底剿灭,收复各个部落,保人族万年流长。这又有什么错?!
可是,他终究还是错了。
陈茵在大婚日出逃,原本的盛事变成了丑闻,滑天下之大稽。龙颜大怒,导致之后这么多年,陈铎都不受重用,处处受到排挤桎梏,只能自我放逐边关,几乎不愿踏足皇都。然而,这些打击都不足为惧,真正打垮他的,却是陈茵的一去不复返。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此芳踪渺杳,下落不明。
周国封锁了这桩丑闻,陈铎却找遍了九州,甚至还曾偷偷潜入妖族地界和鬼域寻找过,受了一身伤回来,却仍然没有陈茵的消息。一年一年过去,他终于放弃了希望,只当这个女儿是死在了大婚当日,而害死她的,确确实实是自己。
这是陈铎心中最大的痛,也是最深的一根刺,现在却被胡钰毫不留情地挑了出来,伤痛处一片狼藉。他老眼昏花地望着胡钰那英悍的眉目,与记忆中女儿倔强的眉眼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忽觉手中玉坠一沉,压断了最后一根心弦。
“你……”陈铎用尽最大的力气,颤颤巍巍站起,嘴唇颤抖着,“你、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你为何说这玉坠是你的?你是?你是……”
他没有勇气再说下去,胡钰也不想再听下去,一甩长鞭,怆然笑道:“没错,我是她的孩子。我是她,和狐妖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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