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元凌霄（2 / 2）

事到如今，玄一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夜剿就是那条大蛟。

他说要去妖族找水族来帮忙，不过只是借口。玄一封与他同行这么久，早应该看透，夜剿生性冷傲孤绝，哪有什么朋友。就算他本身也是水族，也许早就和他的同族划清了界限，不然为何一直独来独往，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

玄一封想到这里，想到自己多次对夜剿怀疑和咄咄相逼，不由有些歉疚。

只是，夜剿又为何要帮自己？只因为他心中追寻的那个人和自己很像吗？有多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值得他一路上舍身相救，甚至化出真身耗尽灵力，只为了帮他拿到仁义杖吗？

玄一封不敢再想下去，他望着夜剿的脸，沉浸在温柔光晕中的沉静睡脸，显出几分奇异的脆弱来，让人心中一痛。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一时之间竟不清是伤口在痛，还是真正的心痛。

他想起在地宫中见到的那个幻象，高大、威严，高山仰止，饶是玄一封一贯自信，也生出了一丝不可触及的迷茫来。还有那些排山倒海的记忆，一人、一蛟、无边无际的沧澜海，那首苍凉的战歌唱到最后，还有谁能听懂？！

那是属于元凌霄的记忆，不是自己的，不应该是自己的。

玄一封猛地站了起来，连仁义杖也没拿，就奔到了洞口。

他竟然害怕了，想逃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百年多的生命里，从没有过不战而退的想法，哪怕害怕，也会一往无前地向前冲。这才是玄一封，这才是玄一封的赤子之心，为何他如今竟会退却？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任何人的成长，都需要付出代价。

“玄一封！”夜剿叫着他的名字，一下子坐起来，心有余悸。

喘息半晌，才看到洞口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如此熟悉，看过来的目光又是如此了然，突然间，夜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

“你感觉怎么样？”

夜剿摇头：“我没事。”他发现自己还盖着玄一封的外袍，袍下什么也没穿，不由得恼怒地咬了咬唇。

太大意了，竟然直接就变回了人身，还被玄一封看到。

夜剿用力握了握拳，感觉灵力恢复了一些，便赶紧变幻出那套黑色的夜行衣。

只有把黑色裹在身上，他才感觉安全一些。

玄一封一步步走过来：“你力竭了，倒在地上，我把你抱进来的。”他顿了顿，轻声说，“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很危险。”

夜剿抬头看他：“你都知道了？”

玄一封点头：“其实……你不必为了我……”

他见夜剿脸色不好，话音一顿，又自嘲地想，其实也不算是为了我。

便换了话题：“对了，这是哪里？”

夜剿道：“沧澜海，我们在海底。”

玄一封吃了一惊，他虽然猜到这个洞穴与海有关，很可能是夜剿的家，却没想到竟然是在沧澜海的海底。

“……那这里是？”

“没错，这里是我住过的地方。你放心，这里很安全，追击我们的人无法进来。”

玄一封根本不在乎这里是否安全，就算有人再次袭击，大不了就是再战一场。

他只是……

俩人四目相对，都默然无语。

夜剿眼中眸光闪烁，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般，跳下高台：“你跟我来。”

他毅然决然地向洞口走去。

玄一封一怔，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种慌乱的感觉。他想叫夜剿停下来，然而却不能够，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再掩耳盗铃。

他们在那墓冢前站定，这一回，玄一封看到了冢前立着的骨碑。

夜剿蹲下来，用修长雪白的双手抚摸着上面的符文，低声道：“这是鲸骨做成的碑，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玄一封摇头。

“这是上古人族的铭文。”夜剿道，声音低沉而飘忽，却震得玄一封的耳膜隐隐发痛，“这上面，是人族最伟大的首领元凌霄的名字。”

玄一封已经猜到了：“他埋在这里。”

“不，他灰飞烟灭了。”

肉身早已湮灭，夜剿却仍然在这里为元凌霄建了墓冢立了碑，他在他心中地位不言而喻。

“你们……”

“说来你可能不信。”夜剿竟笑了笑，那是一个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轻轻垂下眼，掩去了眼中凛冽的光芒，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或者说，我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我那时只剩下了半条命，搁浅在沧澜海，灵识未开，肉身奄奄一息，若不是遇上他，我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夜剿道：“他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