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夤夜长（2 / 2）

夜剿望着他坚定的神情，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玄一封反握他的手，轻轻一捏，塞回被中：“别多想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被玄一封握住的地方微微发起烫来，夜剿不自在地问：“那你呢？”

“我？”

不知为何，夜剿不想让玄一封就这么离开，但这话他无法说出口，只好淡淡道：“没什么，你走吧。”随即侧过身去，闭上眼睛。

玄一封怔立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重新坐下来，将仁义杖搁在腿上，低声道：“我等你睡着。”

夜剿很快陷入了昏睡。玄一封知道他现在灵台破碎，灵识根本无法回聚，清醒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必须尽快找到千机丝进行修补。

他深深地看了夜剿一眼，将床幔重新拉上，走出了偏殿。

风羽明光消散，黑暗笼罩着山巅，但向山下望去，绵延无尽的山坳里，满是永不熄灭的熊熊火树，龙蛇般蜿蜒而去，将周围大大小小的宫殿群照映得辉煌通明。数不清的百鸟在火光中展翅起落，从殿宇中飞掠穿行。阵阵暖风流转，各色鸟羽如雪雨落花般在山间飘上飘下，壮丽而又浪漫。

这里是曜火山，是翼王凤楼的地盘。

凤楼一身金甲，负手立在昏暗的主殿前，凝神望着远处，沉静如一尊雕像。

玄一封走过去，问：“翼王，妲素精首领回来了吗？”

“她还在水族。赑屃死了，水族群龙无首，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还需多久？”

“怎么？你很着急？”凤楼似乎笑了一声，“着急救你的银龙之子？”

玄一封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意味，也许对翼族而言，水族始终是个大的威胁。凤楼只是听从妲素精的命令，若是他自己选，他也许会放任夜剿死去，趁机收服水族。

凤楼像是看出了玄一封在想什么，冷冷道：“我对水族没有半点兴趣，收起你的小人之心。”

“……”玄一封登时有些羞恼，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凤楼又冷哼了一声，道：“关心则乱。你带着这副心绪去抓凤城，只会拖我们后腿。”

玄一封这才明白凤楼竟是在提点他，当下行了一礼，认真道：“翼王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只是现在各方形势危急，不仅仅是夜剿，还有人族、神族、妖族……当时在西海您也看到了，涅槃教众各个身负诡异‘魔气’，早点抓到凤城，也许就能早点弄清真相，解决各族大患。”

凤楼转过头来，暗金色的眸光在黑暗中闪动：“你那天说的千真万确？神界的启神剑真的被盗？”

“绝无半分虚言。”

凤楼打量了他一会儿，摇头：“我真没想到，元凌霄最后选择了你。”

玄一封一怔，忍不住问：“元凌霄，他是个怎样的人？”

“很强。”风楼沉声道，“论武力，连我都不是对手。论谋略，也许只有清虚玄天或可与他一争。当年他不仅是人族的首领，更是四族首领的中心人物，只可惜，万物皆有弱点，元凌霄也不例外。”

“什么弱点？”

“他太像个人！”

“？他本就是人族，像人有什么不对？”

“人族本身就是原罪。”风楼道，“四族之中，神族寡淡，妖族放荡，鬼族狂妄，只有人的七情六欲是最多最复杂的，元凌霄明知如此，却不能克己守道，无怪乎会‘入魔’。”

“入魔？”玄一封急切追问，“他是死在清虚玄天剑下对不对？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入魔？和清虚玄天有关吗？”

“这些事，你自己去问妲素精吧。当时只有四族首领在沧澜海开启沧澜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有他们知晓，我并不全然知情。”凤楼收回目光，沉声而言，“我只知道，君王将臣各有使命，守不住自己的道，死不足惜。”

玄一封心头大震，似乎从凤楼的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却无言以对，

俩人默默地站着，再无言语。

风从宫殿的窗格穿过，发出凄凄的呜咽。

玄一封忍不住回头望去，凤楼身后那座高耸的主殿内，只有一缕晃动的金光，在幽幽闪烁，与山下辉煌的宫殿群相比，显得太过寒冷和昏暗了。而凤楼却住在此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玄一封心底升起。

他突然觉得这位妖族的绝世将领、翼族之王，流光溢彩的金甲外面，覆盖着一层心灰意冷的疲惫。是什么让他感到厌倦吗？

玄一封莫名地想到人族的一句俗语：“高处不胜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