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礁石（2 / 2）

乔屿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那时能探听到的事情有限，但还是用尽全力去搜索，终于让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原来封月在去世前一年，曾主动打掉过一个女婴，因为是女孩儿，乔伯庸也并未在意。

那应该是他未出世的妹妹，封秀秀。

他知道以后，总是忍不住去想。封秀秀会长什么样子呢，会像他吗，会叫他哥哥吗？会拉着他的衣角让他带她去买零食吗？会像苏枫迎一样，有最好看的裙子穿，烫好看的头发，有很多人喜欢吗？

可封月没有选择让她出生。

是害怕让她看见母亲的荒诞婚姻，让她踏入这乔家的浑水里，让她遭受母亲的痛苦吗？

乔屿记得封月说，她是一个恶人。

她在少年时的日记里多么期待属于自己的孩子，多么喜欢生命，那时又怀着怎样的心情亲手送走属于自己的孩子？

乔屿整夜整夜失眠。

他总想，不能让这件事情简单地结束。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荒诞残忍滑稽的开头，便该有个同样的结尾。

自从失眠，乔屿便对声音十分敏感。

他不爱去上课，一般都在自习室自习。后来自习室人多，就会找一个没人的实验室待着。

乔屿成绩好，又要准备竞赛，老师从来不说他什么。

而如果遇到实验室和自习室都有人的情况，乔屿便会找一处清净的地方看书。

他回忆起来，都还记得，纪安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拍拍他说。

帅哥，这儿光线不好，来我的活动室吧，刚好给我当个模特。

苏向南的私生子。

乔屿对他最深刻的印象。

那张和苏枫迎有三分肖似的脸上，却是一片灵动狡黠。

乔屿想，纪安塘这样，倒看起来很快乐。

他怀着探究的心理，走到纪安塘的活动室里。

位于综合楼尽头的活动室确实十分安静。窗户外是校园的热带植物实验棚，鲜少人经过。

他翻开一页书，听见少年落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很有规律的声音，竟然也不算吵闹。

纪安塘看着画板的时候，神情是全然专注的。他热爱绘画，热爱自己的作品，所以画起画来，乔屿便觉得他像要消失了。

乔屿难得感受不到自己和他人的存在，他在这方小小的活动室里，居然放松得睡了过去。

连续很久的失眠让他睡得昏昏沉沉。

醒来时，是纪安塘脸上沾着一抹灰泥，看着他，愣了愣，咧开一个笑容。

乔屿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被纪安塘放进了泥里，还做出了握把的形状。

少年说：

帅哥，借你的手来用用，我烧个杯子！

他还说：别嫌脏，我一会儿就给你洗干净。

脏吗？

乔屿看着纪安塘小心翼翼地把拓好形状的泥从他手里移开，看着纪安塘专注、欣喜的眼神。

他想……

一点都不脏。

纪安塘在他面前，就算是会露出一点紧张的马脚，露出一点小小的刻意，但是他是鲜活又干净的，是带着光的。

是幸福的。

——

电梯门开了。

乔屿脑海中的回忆渐渐隐去。

他走出电梯，看见苏枫迎从沙发上站起来，依旧精致得仿佛橱窗里的模特。

苏枫迎向他微笑。

三分羞怯，七分含情。

一如当年的徐如玉，看着乔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