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仆看人低，夜谈穷与富（1 / 2）

言缠雪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旸曦买鞋。

在芙珍堂当学徒的两年多时间，他一直没有太大的开销，既没有特别钟爱的东西，也不爱到外面花天酒地，就连照顾旸曦的那些支出都几乎是阿远出的，因此攒下来一点钱。如今，这些钱可是派上用场了。

只是说起这帝国府的物价，那可是远比其他府镇贵得多，幼儿的一双小布鞋，常理而言，均价也就十文钱左右，可是在帝国府，却需要百文才能买得到。

这座大城受浩荡天威滋润，经济也跟着发达，光看那走在路上百姓的衣着打扮便可知，绫罗绸缎是家家必备，已经很少见到有人穿麻布衣服了。女子的发饰也是花样层叠，平常人家的女子戴银簪木钗，名门闺秀则是珠玉满头。

既然人人都有钱消费，那卖家势必就开价高，言缠雪兜里辛辛苦苦攒的那点钱根本挨不了多久。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大方的撒了一大笔钱，为旸曦买了一双极好的鞋，店家开口闭口都在炫耀着“这鞋乃是言家少爷定制款，买了不后悔”云云，倒让言缠雪心中好笑，毕竟本人所穿的鞋子从来都是家中仆人亲手缝制的……

“新鞋舒服吗？”

话刚出口，看着穿上新鞋的旸曦又蹦又跳，既兴奋又新奇，基本无视了言缠雪的问话，这让他觉得自己此问都是多余。

“爹爹，我们晚上住哪里啊？”

有了新鞋后，旸曦又挂念起住所来了，惴惴不安的表情像极了担惊受怕的小兔子。他并不是害怕会露宿街头，至少从他有记忆跟着言缠雪开始，言缠雪就没短他吃少他住过。他只是期待有一个安稳的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达成这个愿望。

“今晚，我带你去一个有歌有舞的地方，你可以饱饱吃一顿，再睡个好觉，等明日我自会为你安排一个去处。”

言缠雪牵起旸曦的小肉手在手心里捏着玩，脚下则向着城东的方向行进。

“那看歌舞是不是也要很多钱？我这双鞋子爹爹抓了一大把钱给别人，那我们去那里吃饭睡觉是不是还要抓好几大把的钱给人家呀？”

旸曦是真心疼言缠雪的钱袋，他已经视那东西不是言缠雪的私人财产了，而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活用度，能省就省。

“没事，我们可以去和他们砍砍价。”

话是这么说，但所谓的砍价也不过是能少那么一点点而已，言缠雪要带旸曦去的地方可是帝国府最有名的教坊，这坊中艺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来，她们皆是在御前献技过的，乐技精湛，且身份清白，并不是众人所想的那种秦楼楚馆的女子。

教坊有前后双门院，这金碧辉煌的前门平日里迎来送往的都是城中贵人，歌不断舞不绝；而后门却是灰瓦白墙，门前几株翠竹直立，没有多余的装饰，与门匾上那“闲云居”的名字倒是相配。

言缠雪带着旸曦从前门顺畅的绕到后门，径直走了进去。

“哎哎哎，你们谁啊，此门不通，要听曲儿往前门上走啊。”

这闲云居的一个小仆正拿着抹布在擦拭桌椅，想着前门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而他却要一直守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心中不免生出诸多怨气，见到有外人闯入，一水的不耐烦。

“你们连大小姐呢？”

言缠雪也不与他多说，进来就问，而他口中的“连大小姐”便是这教坊的主人。

“嘿，我说你这麻子，我们大小姐的姓氏其实你们这等人能叫的？”小仆很是气愤的将抹布甩在桌子上，连音量也提高了一倍，“赶紧滚，小爷这会心情不好，没时间跟你们耗啊。”

“你！你说谁是麻子！我们不是！”旸曦一听眼前这个人骂他的缠雪爹爹，不等言缠雪开口，他自己就不乐意了，也大声地叫嚷着，“爹爹，我给你把脸擦擦，看他还怎么说我们是麻子！哼！我不开心了！”

“好吧，那你就帮我擦擦脸。”

言缠雪乐得坐下来歇一歇，小旸曦从衣兜里拽出自己的小手绢仔仔细细的将言缠雪脸上点的麻子都擦掉，一边擦一边斜眼去瞧那个小仆，嘟着嘴表示自己气还没消呢。那个小仆起初还理直气壮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不知在表演什么破玩意，可当他见着那张麻子脸渐渐消失，露出真颜后，双膝仿佛像是被灌了铅，沉沉的跪在地上，一脸的苦瓜相。

“是小人有眼无珠啊，不只是大少爷驾临，您可饶了小的吧，求求您了。”

“爹爹，不要饶了他，他瞧不起我们……”旸曦拉着言缠雪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

“不不不不不，您给小的一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瞧不上您二位，方才是小的眼瞎，这才口不择言，小的自行掌嘴。”

说罢这小仆竟真的自己扇起了耳刮子，只是他好歹也是连家的人，这连尊将军因战功赫赫，如今在圣上面前也是颇有话语权，与他们言家关系一向和睦，为了这么点小事追究起来也着实没必要，言缠雪等着他自掌嘴二十下之后便让他停下了。

“谢谢少爷饶命，您这是多久没出现了啊，我们小姐每日都让将这房子打扫干净，就等着您来了好住呢。”小仆脑子转的快，把大小姐拉出来做挡箭牌，好让言缠雪赶紧忘了刚才那一茬，“我们大小姐今日出游玩去了，明日便可回教坊……那少爷……您先在这住着啊……”

小仆看准了时机，溜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

“好了，现在那个讨厌的人也跑了，你不生气了吧。”

言缠雪捏住旸曦的小脸，想要扯出一个微笑。

“爹爹……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刚才那个人一点也不欢迎我们……”

“管他干什么，这里，由我说了算。”

旸曦还是头一回见到爹爹这般笃定的话，原本他还怕他们两个人在这座城中会生活的小心翼翼，但现在言缠雪的一句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浑身都爽快了。

“爹爹睡觉~”

旸曦吃了晚饭，脱了鞋子就要爬床，被言缠雪一把拉了下来。

“又忘了规矩，先洗脚。”

言缠雪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了，旸曦看了看自己的小脚丫，觉得它们挺干净的呀。

“为什么每天都要洗脚啊？”

旸曦把脚丫子泡进水盆，脚趾乱动，言缠雪拿着抹布轻轻为他擦拭，这小水花溅的到处都是。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吃饭呢？”言缠雪问。

“因为、因为肚肚饿啊。”旸曦回答的直白，还理直气壮的。

“那不就结了，你的双脚每日沾染风尘，脏兮兮的，怎么能不洗呢。”

言缠雪揉搓了一下旸曦的小脚心子，一个小黑球就给搓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