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蚀日受天罚，金光显真相（1 / 2）

清明仙翁特意现身的提醒让言缠雪彻夜未眠。

旸曦因为得了上吉，欣喜于上天眷顾，心下坦然，当夜睡得特别沉。言缠雪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忍不住挨着他躺下，右臂揽过他的腰肢，而左手的手心还捏着白天在签台上抽取的那张签纸，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悬崖勒马待归途，一意孤行蚀日灭。

“原来一张签纸上可以写这么多字……”

言缠雪不禁紧了紧自己怀中的人儿，旸曦无意间翻了个身，那张漂亮的脸庞正正的对着他，如果岁月绵长，他真的很好奇如此精致的面容生出褶子会是怎么样，可惜……他恐怕是看不到了。

“爹……不要丢下我……”

旸曦迷迷糊糊的呢喃，他仿佛是在梦中探得了言缠雪的心思，小眉微皱，虽然暂时还醒不过来，但是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哀求。

“旸曦，原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你。”

言缠雪低头亲吻旸曦，旸曦的模样，旸曦的气息，旸曦的体温，旸曦肌肤的触感，他都想要深深印刻在脑海中，如此念着，受罪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天象大变，总是半日艳阳半日雨，旸曦在家中时时抱怨这鬼天气，可是又憋不住想溜出去逛逛，言缠雪劝他这几日不如就安分在屋子里待着，但他并不听话，趁着言缠雪午休小憩的间隙偷偷跑了出去，直到晚饭时才回来，还淋了一身的湿。

“哎呀，小少爷，你可回来了，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言之姚见到一身落汤鸡模样的旸曦，不禁向他身后望去，却不见后面有人跟着，“怎么就你一个人？少爷呢？”

“什么？爹爹也出门了吗？”

旸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趁着日光好，溜出门跑到河边玩去了，不成想突然天色半边阴暗，堪比黑夜，还伴随着轰鸣雷声，可把他吓坏了，便一路想跑着回去，但是随即而来的大雨倾盆而下，浇透了他的衣衫，水雾泛起，让他失了方向，他见路就走，哪里还管的上东南西北，最后找到了一处无人的破落堂，在那里一直等到雨小了才起身往回走。

“他寻你去了呀！”言之姚一脸的着急，“天色突暗，那是天狗蚀日，示意降灾，少爷知你还在外面贪玩，就怕你出事，带着你那盏祖传的宝灯出去寻你了，我还以为他和你一起回来的，你没有看见他吗？”

“……我……我没有，一路上我都没见到他啊，那现在怎么办，我去找爹爹，我要把爹找回来！”

旸曦得知言缠雪寻他到现在还未归来，心急如焚，咬着下唇匆匆夺门而出，言之姚紧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喊：“小少爷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

此时天雷大作，这声音比起之前愈发的震耳欲聋，旸曦一边找一边喊，他懊恼自己不该不听话，早知如此就乖乖在家里陪着言缠雪看书作画多好，如果言缠雪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狗蚀日，阳没阴出，一切仿佛都印证了那张签纸上的箴言，言缠雪偏偏举着那续世烛出门寻旸曦，烛光晃晃，冥冥之中牵引着他踩进了上天为他设好的牢笼。

“神路遥遥莫忘本，情丝细细终须断，当断不断自苦恼，千难万苦何时休。”

天音自降，言缠雪步伐已然沉重到难再前行，续世烛火突然荡开一个大圈，让他看清了自己站立之所——他脚踩之地已经设下束缚极光阵，此阵乃是雷神拿手的束缚阵，入阵者在阵面范围内寸步难行，纵使侥幸挪动一步，也会遭受抽筋断骨之痛。他头顶之天早已聚起了雷火之刑，就等一声令下。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终究会走上这条路……”

言缠雪慢慢闭上双眼，这样的惩戒出自谁的手笔，他不用猜就能知道。他没有惊慌，反倒坦然接受，所有的苦难就由他独自承受，足矣。

“我不是没有警示与你，可你一意孤行，怨不得我。”

天炎帝的声音透过天音传与言缠雪听，与此同时，雷火如雨，密集而下，火焰和雷电交织环绕在他的周身，不消片刻，言缠雪的额头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虽然在尽力的压制雷火的侵蚀之苦，但是身无神力，面上还是十分的辛苦。

“苦非苦，一念之间尽消然；乐生乐，万念之上皆欢喜；死生何惧，不过是天地一尘埃。”

言缠雪如此默念，神情渐渐平和，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舍弃不下的，也就只有旸曦一人了。

他在人间一世，依着自己的心意走了一遭，已经知足了，但求旸曦能坚强而美好的走完后面的路。

“爹——！”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喊，言缠雪闻声而动，发现旸曦和言之姚竟然找了过来，与此同时，他脚边的续世烛也发生了感应，不安分的左右摇晃。

“爹！这是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旸曦见到整团的火焰在言缠雪身上烧，恨不能整个人都冲上去挡过去，“不要烧我爹，不许烧我爹！”

言之姚一把拉住他，可是手上的劲还是抵不过年轻人，只好围抱着他往回扯：“小少爷，不能过去啊，不能过去……”

“……言之姚！带旸曦走！”

言缠雪从没有像这样大声指名道姓地命令过言之姚，他从来都是称呼他为“言管家”。

“少爷，我明白，我明白的……”

早在恩陀寺之行过后当夜，言缠雪便召言之姚独自与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有那日抽到的签纸，言之姚看过纸上的内容，他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内容的寓意他看得真切，不是好兆头。

“言管家，你信这天上真有神明吗？”言缠雪问他。

“这世间无奇不有，佛若在，则神明自在。”言之姚虽没见过神明现世，但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

“天上的神明啊，管天，管地，还要管这纷乱的人间，凡人的伦理纲常，就连皇帝也不屑于管，但是天上的神仙却看不过去……”

言缠雪话间自带笑语，可在言之姚听来却是满腹心酸。

“少爷，你还是介怀这上香的事吗，不如就把这签纸烧了一了百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此生如此，不愿改……”言缠雪转而向言之姚做出了托付，“若接来下这几日我有任何异动，千万看好旸曦，我不知何时会遭难，可我不想让旸曦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怕吓到他……”

言缠雪含着金汤匙出生，言家家财万贯，血统高贵，爵位世袭，他若是想，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旸曦面前，他从来都是一顶坚固牢靠的保护伞。他可以不顾及他人之想法，就算是皇帝也不放在眼里，唯有旸曦一人能让他时有欢喜，时有忧伤。

“……快点带他走吧……”

言缠雪将脸转了回去，始终以背示旸曦。

“不、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放开我爹爹……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