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春风不度，沐柳堂前（1 / 1）

这日是军营休沐的日子，林栖之便来了城南学堂检验孩子们的功课。这间名为沐柳斋的书院是他于三年前创办的，那时他刚到舒将军的幕府任职不久，他谢绝了舒将军为他安置住所的好意，自己在城南租下一处院子。

在容城中，城西是边防所在，城东是贸易市集的场所，城北是富商大户的聚居地，而城南则是平民百姓和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的栖息之地。出于他身上仅剩银钱的考量，林栖之没什么犹豫地选了城南作为自己的落脚地。

他租的院子幽僻，时常有些流浪的猫狗出没。容城民风淳朴，这些野物并不惧人，反而竖起一双双兽瞳安静地注视着他这个新来者。林栖之感到新奇，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闯入者一般。于是他有空就会放些饭食在后门处，作为给这些“原住民”们的见面礼。

后来有一次他放下饭食出门，路上想起自己有东西忘带临时折返回来，就见几个孩子聚在自家后院门口以手取饭而食。野猫们乖顺地等在一边，舔着爪子发出“喵喵”的叫声。

见到有人来，几个孩子抓起剩下的饭菜就要跑，野猫们也拱起身子竖起尾巴挡在他面前作出准备进攻的姿态。他举起手后退几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猫儿们警告地瞪他一眼慢慢四散退去。

他在心里叹口气。果然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黎民流离失所，有孤苦无依的孩童无饭可食。

后来他问起舒将军这件事，一把年纪的将军也难掩愧色：“是宣宗时那场战争遗留下来的孤儿。他们的父母有的是卫国而死的军人，有的是被掳掠屠杀的无辜百姓。”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所谓乱离人不如太平狗，哪怕如今已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盛世，那些战争留下来的痕迹也难以抹灭，时刻提醒着人们曾经的灾痛。

这些因为战争失去父母的孩子何尝不是他们的责任，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在这些孩子为了生存四处讨食时安枕而眠。于是他向将军建言办一间书院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平日里教他们读书识字，为他们提供食宿。

“风雨这么大，我想他们也有个家。”

将军听了他的话深受感动，老泪纵横地自掏腰包说小七你尽管放手去做。

有了资金支持，这件事就好办多了。他发榜征集那些能够教小孩习书的文人们，很快就有不少应征者。这些人或是没钱应考的穷书生，或是名落孙山的失意举子，或是辞官归老的名士长者。总之一时之间，沐柳斋成了容城里人人争相称道的一大盛事。

至于为什么要叫沐柳，林栖之在窗外注视着学堂里专注念书的孩童们，微微一笑，因为他相信虽然春风不度，这些孩子们就是长在容城这片土地上最美的柳，与洛京的满城烟柳相比也绝不逊色。

“先生，门外有人找。”书院的护院王二小跑到他身前恭敬道。王二之前参军时手受过伤，后来伤好后也不能再做粗重的农活。护院的活对他来说可谓是及时雨，王二至今对他十分感激。

“哦？那人可有言明身份？”

“他说，只要报上‘亲亲’二字您自然就知晓了。”王二搔搔头，觉得门口那人看着挺正经的怎么说话这么不害臊咧。

“诶，先生人呢？”

他一抬头，才发现平时向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先生竟已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