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梦魇（1 / 2）

“与你无关。”

楚钦嘴唇紧抿，另一只藏在衣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褚铣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个问题他自然疑惑过。

以前他年纪小，心中虽有怀疑却不敢轻易道出，后来他年岁稍长，倒是皇兄先向他坦言，之所以会照拂被遗忘幽禁在冷宫的他是因为

当年曾承过他母妃的恩情。

他不知道当日母妃于皇兄究竟有何恩情，可以让一向谨小慎微的三皇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舍身庇佑他。

他只知道，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皇兄，他早就不知在那个荒幽冷寂的地方死过多少次了。

“呵，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褚铣是为了报恩吧？”

褚昭口中随意地道出了今上的名讳，他却恍若未觉，继续道：“褚铣那人和你父皇一样，是最冷心薄幸的，他会惦念一份寻常的恩情？

他不是为了报恩，他是心中有愧。”

“哈哈哈，多么讽刺啊，如果没有他，当年淑妃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陷害，可如今，她的儿子竟然把杀母仇人当成至亲的兄长。”

“林公子，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褚昭兀自笑个不停，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

看着不远处一脸愤然眼神仿佛要杀人的楚钦和眉头紧蹙的林栖之，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休要胡言！我皇兄他，他怎么可能和我母妃的事有关？！”

“是吗？怎么不可能呢。你可知，昔年淑妃是何等的荣宠，我的好皇叔，你的父皇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去她的怀宁宫，万里江山也甘愿拱手相送。

你一定很疑惑，如果你的父皇那么爱你的母妃，她又为何会身死异国，尸首都遍寻不见。

这就要问问你的好皇兄了，当年，究竟是谁把那通敌叛国的证据藏入淑妃娘娘的寝宫呢？

除了日日黏在淑妃身边的三皇子，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一盏清茶饮尽，褚昭站起身，微风吹起他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角，也送来一阵清香。他神色一动，看向院中盛开的繁花。

“你还不知道吧？此花名为荼蘼，是你母妃当年……最喜欢的花。”

林栖之瞳孔微缩，他还记得，宣宗的寝宫里栽的便是这荼蘼。

直到宣宗薨逝，那宫里的荼蘼也无人敢动一下，至今还留在太极殿。

楚钦自然也知道，只是他没把皇兄宫里那棵树与眼前的花树联想到一起，可此时听闻褚昭的话，却倏地一惊。

如果宣宗在他母妃死后还留着院子里那棵花树，这说明什么？

心中隐隐划过一个可能，他却不敢去深想。

“宣宗能对他的亲皇兄下手，却竟是个情种，就算你母妃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他也要护着那个女人。

本来以你父皇对淑妃的宠爱，这件事是可以被遮掩过去的，可不巧就不巧在，这件事被太后知道了。

你道是谁给太后递的消息？正是将你那好皇兄养在膝下的娴妃。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巧了呢？”

褚昭凤目上挑，嘴角勾起一丝讽意。

倒显得与褚铣不同，小太子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种轻浮的神情。

“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大可去问问你的好舅舅，问他为何在西羌的王宫里种满了这荼蘼花树，问他当年周羌两族停战的协议里都写了什么？”

说完，白衣人转身欲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转过身道：“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的皇兄对你多般照拂还有一个原因。

你的好父皇为了让你活下来，曾经发过誓不能来探望你，所以只好将这事交给你的皇兄咯。”

说罢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几个起跃就不见了踪影，来人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在羌族王宫随意出入的程度。

楚钦不甘心地向前追了几步，却只能看着白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不……不可能，他胡说，先皇他，他怎么可能……”

楚钦面色沉静，眼中却藏着慌乱，怎么可能呢，他恨了这么多年的先皇，竟然，竟然……

还有他的皇兄，不，那都不是真的……

他眼前一黑，仿佛又能听见他母妃声嘶力竭的呼喊，那是他每逢夜最黑的时候就会出现的最深的梦魇。

云鬓宫装的女子坐在镜前安静地梳妆，打磨的光滑的铜镜映出她如画的笑靥，可那女子一转过身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明艳动人的脸上霎时布满了惊恐，高高梳起的发鬓随着她慌乱挣扎的动作而散乱开来，插在发间的金步摇“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她看向楚钦，目光中带着乞求，口中不停地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钦钦，你为什么不来救阿娘……

不是的，不是的，阿娘……不是的……

楚钦痛苦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只能像无数次一样发出无人听见的呼喊，他在这个梦魇里口不能言腿不能动，只能一次次地看着他母妃向他呼救而无能为力。

一如当年，他还是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孩，那时母妃是不是也这样一次次向他求救却得不到回应呢？

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阿钦…阿钦……”

林栖之焦急地看着双眼紧闭弓起身子抱着头的楚钦，他看起来像是被魇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声一声地重复呼喊。

可是叫了半天楚钦都没有反应，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他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沉闷透不过气。

蓦地，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耳根一红，却还是试探地开口唤道：“阿钦？亲亲？”

“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