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的小城（2 / 2）

“我？！我怎么呢？！”沈舟笑笑看着一脸无谓的少爷。

“你这不是变相让我接着夸你？商业吹捧咱俩就省了啊。”殷原笑嘻嘻的随口回他。

沈舟要是能看到那天在警局，对着长腿警官的乖巧模样的良好市民——殷先生，和眼前吊儿郎当巧言善辩的殷家少爷会明白什么叫：判若两人。

沈舟对方塘项目很在意，他不管会遇见怎样厉害的对手，他只想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改造自己从小长大的街区，大概是每个设计师都无法抗拒的研究课题。他记得答应过自己要建一座有回忆有温度的城。

沈舟做方案的时候经常是全情投入的状态，他有时坐在那片他生活过的废墟了发呆思考，写生、构图。有时对着电脑一坐一天就过去了，有时想翻翻手机里的素材，才想起自己把“工具”给搞丢了。

殷原有空的时候会来接他吃个晚饭，没空就请司机来接送他。

沈舟是喜欢临城的，这是他生活过十年的地方，记忆虽然模糊，甚至有些脱节，他记得他小时候的玩伴，记得奶奶给他煮汤圆的大瓷碗，爷爷给他扎的风筝，记得老屋子里那张很高的椅子，更高的桌子。他做方案的时候很写意，放了些自己的手绘稿件，通过艺术加工还原一些儿时的场景。

他查过关于临城的历史，更全面的了解了这个在明代中期才设县的小城，经过几百年的历史变迁，浮浮沉沉，终归有一些浮生旧梦从时光的缝隙里渗出来。

沈舟走访了一些住在方塘附近的老人，想了解一些他们眼中的临城，又回了自己的母校，去问他那些脑洞大开十来岁的学弟学妹们。他想起自己也差不多这般大小时的模样，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男孩，突然就长大了，要兑现自己幼时的梦想。

沈舟性格胆小但固执，工作和设计上挺大胆的，他顾忌不多，只能放手去做。

沈舟没有另外两支团队专业，哪怕只是概念初稿，人家都已经量好坐标，定好尺寸，做好主体建筑模型，能在屏幕上三百六十度旋转了。

这是殷家开发案的其中之一，但绝无仅有，只有方塘与沈舟有关。

项目思考和创作的时候，沈舟总是想起小时候好多片段，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细想很是荒凉，像是被人斩断了根茎的树木，被移植到了另外的地方，那颗种子曾在这里发芽，难道这片土地里的根也一起腐烂氧化，不存在了吗？

十五年过去了，他回来半个月，没有在这街头巷尾碰见过一个街坊邻居，一个玩伴老友。他的小海哥哥呢？！他俩天天在一块疯跑，跑过巷子里每一个角落。

孩童看这个世界是放大版的，夸张尺寸的门洞和距离，吓得他打着颤，不晓得该不该跟上好奇去看看？小海哥哥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像在探索新世界。他们一起捉迷藏，玩跳棋，放风筝，看星星，一起做作业、看小人书、不着边际的聊着梦想。

沈舟初步的设想是做一个宁静祥和还原旧时，工业革命和改革开放前的慢节奏的生活状态的街区，他想这会很适合现代都市人放松。那些生活所需的事物，在房前屋后的日子，直接新鲜带着双手的温度。他生活在方塘的那几年，被大时代遗弃的小镇，还保留着一些老手艺。他可以拉着小海哥哥去推磨，不是为了吃豆浆，只为了转圈玩耍；他还记得他问裁缝那块神奇的石头是什么，能在布上划线？坐在牌坊下头乘着凉又干着活儿的篾匠，他那双粗糙得有些畸形的手，现在想起依然能让他心头一颤。

设计师有很多造梦的美好想法，只是，在捕获芳心这件事上，殷大少爷显然更追求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