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项目会（1 / 1）

小城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激情碰撞，陷在方案中的沈舟毫无知觉，仿佛想方案和做项目的时间是被特别处理过的，深陷其中，忘了日常和周遭。

项目大会，说到就到，现场氛围比沈舟想象中轻松得多。

会议桌围坐着12个人，站了郑泽一人在门口。

沈舟已经在方塘遇见过两位踩点的设计大师在场，殷家全员到齐，连殷原传说中不得了的后妈，谢玉兰都来了。

殷原他妈生下他后，落下很多后遗症，在他六岁那年撒手走了。谢玉兰当初是从北方一个大城市过来的，带着三岁不到的殷北。殷北的亲生父亲孕中出轨，谢云兰性格太要强离了婚，那个年代思想保守认为自己不会再嫁，安安分分的在殷茂林的公司当会计，维持生计。那会儿殷茂林的生意还没做大，没两年就和这个来自大城市的独立新女性好上了，谢玉兰在工作上是真能帮他，会做账会管账，管理意识和能力都不弱，反倒是她因为离过婚，身上多出一份洒脱气，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年纪和外貌也般配，算是修来的福分。不晓得是不是谢玉兰旺殷茂林，没多久又遇上的地产热潮，殷茂林的生意越做越大，谢玉兰自己都没想过能再嫁得如此风光。

说回方塘项目会议上，是由殷茂林的年轻貌美的秘书——林依依主持的，女人应该很得殷茂林的赏识，沈舟很少在临城这个小镇上看见如此精致妆容，标准商务打扮的职业女性，看起来干练，说话却带几分嗲气。

除却沈舟认识的几人外，在场的都是殷茂林公司的核心人士，岁数和殷茂林差不多，还有两位年长过他。

现场正在讲着方案的是殷北请回来的那位女设计师——王君阳。这位设计师看起来三十出头，整个人沉稳大气，眉眼间已经有了阅历和岁月的加持，两个大眼睛看人直勾勾的，气场很足。

王君阳的想法是能翻新或保留旧时的一些历史地标，留着建一个上个世纪这个小镇的缩影，更多的是拆改普通平房和上个世纪建的两三层楼的区域，另外再新建一座中西结合的园林，按照现在旅游小镇的标准配置来打造。这个想法有过成功的案例，很好协调，大概最和政府心意，让地产商家打造部分市政规划里应有的公园绿地。两个区域的商业模式自成一体又互不干扰互相弥补，更便于开发商管理商家。

殷茂林让郑泽另觅来的优秀的设计师四十来岁，郑泽称他吴老师。这位吴老师的想法很直接，以赚钱盈利为目的，开设内外的运动场，小镇居民和其他县市的周边游可以涉及，开发旧居民宿小吃酒吧街区，这位设计师走是完全商业路线，哪怕不需要吸引外来人口，本地人口也可以消化。唯有一点，他保留修复了一排旧时民居，是沈舟画过的他童年住过的那排房子，这位设计师居然清淡的说这里可以改造成客栈。毕竟只要改造设计合理，资源利用得当，这个方案大抵是预算最低、工期最短、最合公司这帮老头子心意的。

沈舟在他住过这排房子的改造上和这位商业设计师有些异曲同工，他私心当然舍不得拆，他想把这排空了的旧楼改造成时下大火的民宿。沈舟的想法太过文艺，很理想化，这是他生活过的城市，他了解这里的一些风土人情，他告诉殷茂林他想造一座有人气的废墟之城。废墟和人气细说是不冲突的，只是管理和把控起来会增加很多难度，沈舟想这么做。

沈舟构想：保留整个街区仅剩的老旧的民宅，曾经商用的骑楼和已经无人祷告的教堂，即便成了半个废墟，也要保留颓废荒芜的美。像圆明园旧址，历史既然发生过，我们就不要否定它。杂草丛生也好，楼体残破也好，去维护也让它自由生长。拆掉上个世纪解决人口居住问题新建的一些——劣质钢筋水泥土建筑，在废弃的建筑旁一边维修，一边新建类似风格的建筑，让这个街区打造成一个旅游商业住宅为一体的文化街区，开设木作工坊，陶艺工坊，船艇工作室，腊肉香肠卤味的美食工坊，让篾匠，扎灯匠，豆腐匠，不管是传统手工艺品还是被工业制造淘汰了的生活用品的手艺人，以及做传统美食的师傅都来这里营业谋生。请画家来这里办画展，摄影师在这里办影展，请网红和公益人士在这里拍宣传片。照壁下的露天电影院播放老电影，新建的剧场和戏台让剧团来表演。他还想还原过年过节临城的一些习俗，让这座再造的旧城——为人而生，为每个热爱生活的人们重新活过来。

沈舟用了一句在课本里看来的话作为总结：“有回不去的故乡，可方塘是回得来的故里。”

在听了三位概念方案后，殷茂林一时还没什么决断，他是个规矩和理智大过情感的人。谢玉兰倒是一听就非常喜欢沈舟的规划方案，大概是自己老了，总有些怀旧，她还记得自己刚来这座小城时，它祥和又温柔的模样。这座没能成为工业城市的商贸小镇，仅有的资源算得上这方水土，特色地产和特别的生活方式不多，但是每个地方自然有他的风土人情。她还记得她和殷茂林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有次下班路上抬头能欣赏日落，那时候楼房不高，天空还没有被各种现代材料的建筑遮挡，安静地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美得不动声色，谢玉兰想：人的情感大致如此，夕阳般稀松平常，每日可见，某次细看却又总觉得妩媚缠绵，透着眷恋和柔情。

沈舟的方案经营模式和前两位是相反的，前两位是经营项目营造人气，而沈舟想要的却是人气盘活经济。其他高层意见不太同意，总的来说却更倾向王君阳的方案，这个方案听起来大刀阔斧，很有干头，政府既然重点打造旅游城市，宜居城市，当然要响应号召做出一些贡献来，以后拿地拿项目也更有说服力。

沈舟做得方案跟他人一样，清清淡淡有很多小情趣。他不否认历史，也不对衰败生厌，他保留历史留下的痕迹，让人们踩着历史的足迹去寻找新的趣味。这样的规划理念在王君阳一个成功的商业设计师看来很是特别，她没在业内听过沈舟的名字。看来殷北对他哥哥的认定是有所偏颇，殷北说他哥哥只是个贪玩的大少爷，没有什么野心，只是请了个皮囊好看的设计师来滥竽充数，王君阳笑笑，能挑了这么位情怀和智慧相当的青年设计师来做主案，也算慧眼独具。

三个方案各有所长，殷茂林需要权衡，公司核算部门也需要审核评估，三位设计师接下来要做的是：深化方案，做出更详细的方案和预算。

下个月的项目例会，公司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郑泽路过沈舟身旁的时候，王君阳正问起沈舟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沈舟看郑泽面无表情的飘过，嘟囔着嘴，郑泽没看到他的小表情，王君阳却是看见了，觉得这弟弟表里如一，有趣通透极了，三位同行客套地聊了几句。

殷原最先从办公室出来，礼貌的跟另外两位设计师打了声招呼，叫沈舟去他会所玩。

沈舟抱歉的拒绝了殷原，说有点私事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