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2)
“……”殷绪哑然,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统统咽回——他或许可以用回避和诡辩对付风言滨的机锋,却无法用那些来回应他的坦诚,最终,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叹道:“侯爷啊,你真是……”
“宗伯大人,”两人正在僵持,突见一名侍女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相顾无言的尴尬境地:“王上来问,可还有什么助兴的节目,光看歌舞,少了些趣味。”
殷绪松了手,强打起精神道:“是我考虑不周,还请王上恕罪了,那么,敢问,王上可有什么属意的吗?”
商子密必定是有了什么想法,才会叫人来告诉他,果然,那侍女道:“王上说,今日人多,不如玩些众人都能参与的游戏,‘黄钟祝酒’再适宜不过。”
殷绪一哂,颔首道:“我明白了。”
黄钟祝酒,类似于后世的“击鼓传花”,是商朝贵族人人知道的宴席上的游戏,规则是给一个不参与游戏的人蒙上眼睛击钟,底下的人开始传酒杯,酒杯一金一银,盛了酒,给任意的两个人拿着,钟声一响,便从左往右传酒杯,再次击钟时,传递停止,拿着杯子的人把酒喝光后,执金杯的人可以命令执银杯的人做一件事情,若拿银杯的人做不到或不愿做,就接受惩罚再喝三盅酒,做完了事或罚完了酒,再开始下一轮游戏。
这个游戏之所以风靡一时,就在于它的难度,一是拿金杯的人对拿银杯的小小刁难,二是游戏本身对玩者的要求——手要稳,速度要快,不快就不好玩,而在这种快速的传递中,一旦把酒洒了或是打翻了,就要自己满上一杯,再接着传递。在鼎昇门的时候,殷绪和晏秀他们也玩过这种游戏,有的时候聂清林也会参加,不过他一般都当那个蒙着眼睛击钟的人,他五感极佳,光听声音就知道酒杯传到谁手里,靠着聂清林这个外挂,殷绪想捉弄谁就捉弄谁,以致后来大家一致同意,有聂清林在的时候玩游戏绝对不带殷绪,被殷绪收拾了好几次的晏秀带头联合众人狠狠坑了殷绪一把,三十几个喝多了的少年一起疯,烧了一大片竹林,被付长老抓了来一个个收拾,除了殷绪以一贯的乖孩子形象逃过一劫,其他的人都被刑堂的板子揍得鬼哭狼嚎,“黄钟祝酒”这一游戏从此在鼎昇门绝迹。再后来,聂清林和殷绪都开始着手门中事务,一起玩的少年分散各地,当年的糗事,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明明也就两三年的事情,现在再想起,竟有些恍惚,殷绪自嘲地笑了笑,看向风言滨,梗了一下,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语调:“黄钟祝酒,侯爷玩过吗?”
风言滨终还是放过了他,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了大部分波动:“玩虽没有,听还是听过的,这些事,你不必费心。”
“……”殷绪心中暗叹,踟蹰片刻,拱了拱手,便要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我等你。”
风言滨突然出声,在殷绪身后,在交缠的衣袖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只一握,便放了开去,只留下灼热的余温。
殷绪肩膀轻颤,指甲抠进掌心,留下一排半月形的伤口,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点头了,可他没有,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一切冲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地离开,没有停顿。
等不到的,就算没有聂清林,也是等不到的。
他的时间,不多了。
不多时,一口五人合力方能举动的黄钟被抬到了大殿上,殷绪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看见它都是眼睛一亮,不说擅长,熟悉是肯定的,像殷绪和云逸轩这样的更是从小开始玩,不知有多少人好酒量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众人跃跃欲试,宴席的气氛瞬间被拉到一个小高潮。
施行云最先开口:“殷大人,这可是余兴节目?”
殷绪微笑:“各位大人宴饮许久,未免觉得乏味,王上便命臣将这口钟抬上来,黄钟祝酒,祈福祛灾,愿各位尽兴而归。”
没有证据,商子密不能扣留诸侯使者,这也是他急于抓人的原因,商宫守卫、风言滨、殷绪、林沛澄接连遇刺,可除了一个白羽灵,幕后主使的毛都没抓到,但无论他抓不抓得到,诸侯留在亳都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就算是商王,也不能强留,最多再过五六天,和云淮璋他们一批的使者就会启程返回封地,到时候就算真找出什么证据,鱼入江河,就再也查不到什么了。
商子密道:“这几日筛查谋逆之徒,委屈诸位,孤自罚一杯,略表心意。”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晚,诸位爱卿不必拘束,须得尽情尽兴,本王便在旁督战,若有人挨了罚,可莫要抵赖啊!”
他嘴上说着“在旁督战”,眼神却一直对殿上那口钟恋恋不舍,好像很想玩的样子,却竭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渴望,纵是胸内诸事郁结,殷绪还是偷偷笑了出来。笑完之后,殷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取了托盘中的金银二杯呈了上去:“王上想从哪位大人开始呢?”
商子密眼睛瞟向白三将军:“这金杯……”
“王上,臣向来手脚不甚灵便,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白三将军看出商子密的意思:“如若可以,臣倒是愿意做击钟之人,王上以为如何?”
商子密自然同意:“既如此,这金杯便给行云世子,银杯……便从殷卿那儿开始传吧!”
殷绪一惊:“王上,臣……”
“别说你不玩,”商子密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也别想拿什么不胜酒力的话搪塞孤,你的酒量孤还是知道的,哪有你看着别人喝自己一滴不沾的道理,别的事不用你管,今晚,喝酒就是了。”
看着商子密一脸“灌得就是你”,殷绪哪还有说不的选择,只好苦笑着应了下去,他淡淡地朝白三将军那里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布置,是白三将军有意为之,可是目的呢?怕鼎昇门与白家争兵权?那也太幼稚了……算了,搞不懂。
“当——”
钟声响起,第一轮,已经开始了。
殷绪飞快的往银杯里倒酒,先于施行云一步传给下一个人,施行云也不慢,他一手斟酒,一手将杯子推了出去,动作和他的名字一样,行云流水,一看就深谙此道,是个中翘楚。
殷绪偷偷看向风言滨,想也知道,过去锦都那种环境,风言滨和别人一起喝酒玩游戏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不可能熟悉这里的窍门,不过看他传杯子的动作,虽不快却很稳,看来已经暗暗抓住了鼓点,若无意外,也不会吃什么亏,这才放下心来。
“当——”
第二声钟响,游戏结束。再看向台上,金杯传回了施行云手里,银杯却在殷绪左边第三个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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