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薛定倾眸光锐利如刀,冷冷盯住王温。
王温狼狈地站稳身,死死瞪着他:“薛大公子,这是王某家事,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薛定倾嗤笑一声:“阿渝母亲是我亲姨母,我同阿渝是至亲,她的事,有什么是我不能管的?”
王温怒意更盛,但薛定倾为人凶悍,绝非善类,再看一眼旁边朱红的宫墙,王氏已经诸多是非,不好在这个地方再起冲突,只能按捺下来:“阿渝。接你回家是父亲的意思,你当真要忤逆他吗?”
王妙渝眸光清冷,挪开视线看向旁边:“我说了,我自有去处,不劳父亲和兄长操心。”
这时,突然有车马粼粼之声传来,一架华丽辉煌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几人面前,下来两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毕恭毕敬冲着王妙渝行了个大礼:“给县主请安。”
“县主?!”王温疑惑,“你何时成了县主?”
“今日成的。”王妙渝恬淡一笑,“平阳县主。赐朱姓,供养类比亲王女,并额外施恩,特准开县主府。”
王温并非鲁钝之人,顷刻便明白了,登时勃然大怒:“这便是你卖亲求荣所求的赏赐?!就为了这点虚名薄利,你便将亲父亲伯父并整个家族全都给卖了?!”
“这些在兄长眼中只是虚名薄利,于我却是无比珍贵,这是我日后安身立命之根本。”王妙渝目光冰冷,“至于卖,难道不是父亲和兄长先将我卖入了宫城吗?如今我自己将自己赎回来,又有何错之有?况且我所作所为与伯父和父亲根本毫无干系,他们纵有什么事,也不该怪到我头上来。我在宫中险些受辱,你们身为至亲,却无人为我主持公道,皇上安抚赏赐我,你居然还要说三道四,不觉得自己太过自私自利了吗?”
听她不但不认错,还反咬一口,王温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原来是我们看走了眼,竟养出了一头会反噬的母狼崽子。王氏养育你到如今,你就是这么回报整个家族的?简直是狼心狗肺。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贱人。”
下一刻,他腹上狠狠中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险些被踹碎了。
薛定倾冷漠道:“放尊重些。”
王温怒极,抚着肚子厉声喝道:“宫城之前殴打朝廷命官。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薛定倾笑出了声:“王法算什么东西 ,你敢羞辱我的长辈,就莫怪我出手狠辣。便是闹到天下人面前,也该先追究你不敬嫡母的不孝之罪。你若无所谓,那便接着来。”
“你!”王温气得发抖。
薛定倾冷冷道:“给我滚!”
王温自知失言,落了把柄在他手中,咬一咬牙,只得带着人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薛定倾回头说道。
“好。”王妙渝笑应道。她登上马车,锦绣帘幕垂下,马夫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夫和婢女她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又有什么要紧,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从今日起,她就是皇帝下旨册封的平阳县主,日后自立门户,自己给自己做主,王家的人再不能随意摆布羞辱她。而且表哥也在身边,日后定是一片光明,称心如意。
薛定倾也翻身上马,随在马车之后,刚走了两步,他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宽阔高大的宫墙,好似一条巨大坚固的锁链,将人牢牢锁在其中,半丝都看不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晦涩难言的情绪,死死攥紧了缰绳。
……
紫宸殿里那身新做的短褐,皇帝想方设法推脱了两日,到底没能拗过皇后,最后还是穿上了身。归根究底还是要怪他自己,若是借口繁忙歇在太极殿,或许过几日皇后这股兴头过去,便能捱过此劫,偏生他日日要往紫宸殿跑,每晚都被软磨硬泡一番,不到两天就撑不住答应了。
于是,皇帝在少年时代学武期之后,又一次过上了白天辛苦理政,夜来辛苦锻炼的日子。这个锻炼可是真练。皇后见他伤痂位置不影响跑动,且恢复良好,连渗液都很少了。便毫不留情地开始严格起来,半个时辰下来,大汗淋漓,腰酸背痛,晚上洗浴过后直接倒头就睡,半点旖旎的心思都不剩了。
这一晚,夕阳西下时还是彩霞满天的晴朗,结果才刚到小武场,不知从哪卷出一道狂风,天格外暗沉起来,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砸。
眼看回殿是来不及了 ,皇帝道:“去竹屋避会儿雨吧。”
幸好有这个决定,他们刚踏入竹屋的门,便听见外头震天响一声雷,下一瞬,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竿竿翠竹被打得摇曳纷纷,噼啪声此起彼伏。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登门,皇后对此地已不算陌生,她熟门熟路摸出火折,点燃了小琴桌上的蜡烛。
“咦?”她有些惊讶,“这里分明无人来,蜡烛却是换过的。”这是一支新烛,不是上次用过的那支。
但这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只当是打扫的人太过勤谨,没怎么放在心上。
橘红灯火一亮,屋内湿凉气息仿佛消散了不少。她回身问道:“可淋湿了?”
皇帝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浅色光芒映在他脸上,眉目间似乎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深深倦意。
皇后突然发现,从进屋起这人就没再说过话。她忙起身走了过去:“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着凉了?”
皇帝将她贴在额头试体温的手拉下来:“无事,不必担心。我们坐一会儿,等雨停了就回去。”又将她拉到琴桌边,就着蒲团坐了下来。
大雨将炎热驱散了许多,竹屋四面通风,十分凉爽。两人灯下闲聊了几句,皇后就耐不住,她四下一看,目光落在墙壁上镶嵌的那床琴上。
上次初见时就很疑惑,好端端的为何把个琴嵌在墙上。琴这种物件,但凡木头好些,斫琴师出色些,便十分不菲,若有那流传于世的名琴则更是价值连城。能正儿八经摆在先帝琴室的东西,多半不是凡品,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沦为壁花这般凄凉吧。
皇帝见她视线一直盯着旁边,便道:“在看什么 ?”
“这把梁鸾琴。”她问,“可有什么来历?”
皇帝顿了顿,道:“此琴名‘良臣’。是我年少时亲手所斫。”
“你自己做的?!”她立时来了兴致,到处扫了一圈,视线盯住了烛台,便伸手将蜡烛取下,一脸跃跃欲试地提着空烛台往墙边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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