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2 / 2)
这道逐客令虽是意料之中,但如此直白的挖苦,也着实叫人听得难堪。皇后眉目舒朗地一笑:“他们只是护卫本宫来此的护卫,稍后便会去山脚皇济寺借住。夫人不必……”
“女儿与皇后甚是投契,想留她在山里多住几日。此处是我的庵堂,她是我扫榻相迎的贵客。母亲就不必多虑了。”文贤太子妃突然开口,生硬地将话顶了回去。
刘老夫人瞬间沉下了脸,嘴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眼中的怒意几乎压抑不住,猛地站起身:“既然如此,那臣……”话语一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诰命身份已被朝廷收回,没资格再自称臣妾,她发乌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气势陡然一泄,气若游丝,“民妇告退。”
刘老夫人匆匆推门而出,几乎是落荒而逃,文贤太子妃脸色一片阴霾,没有吭声。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眼窗外:“老夫人特地来此,或许是有什么事要寻嫂嫂。嫂嫂追去看看吧。”
太子妃也是无奈:“让娘娘见笑了。”
“嫂嫂说哪里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不是这样呢。”
太子妃走了许久,并没有再回来,皇后一人独坐无趣,想了想,也出了门来。
之前闯入院门的几个仆从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林远领着羽林卫挎刀守在大门前。
她走过去往四周看了一圈:“方才那些人呢?”
林远指着稍远处的山路,泥路上有凌乱的新辙痕:“刘老夫人一进门,他们就走了。”
“就这么把刘老夫人一个人丢在这里了?”皇后不解。
林远略一思索:“回殿下。刘氏原本也在流放之列,因文贤太子妃上表陈情求恕,又有长信殿格外开恩,才得以免罚留在京城。如今她与次子一道落脚在尚书令府上。方才那些下人,应当是尚书府的人。”
原来是寄人篱下,怪不得那几个仆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径自走了。皇后无心细问别人家的私事,只命道:“我要在这里小住两日,你们且去山下皇济寺住着。若有事情,自会命人传召你们。”
林远干脆地点头答应,领着手下离开了,并无半句异议。阿乙眼尖,发现之前那位对皇后不怎么有礼的羽林卫脸上挂着几团乌青,看来是被私下训诫过,她悄悄凑上前耳语几句。皇后听了,笑着摇摇头:“大嫂的青梅露酸酸甜甜甚是美味,趁她还没回来,我们偷偷多喝两杯去。”
因前院人杂,太子妃领了刘老夫人去后院一处空屋说话。
“母亲怎么突然来了庵里?”
“怪不得方才那般装模作样,原来你是嫌弃我了?如今你是文贤皇后,我是罪妇,你的地方我就来不得了?”刘老夫人讥讽道。
“女儿并非此意。”文贤太子妃在皇后面前还有几分笑模样,但在自己母亲面前却是不惊不怒,无喜无悲,她平静道,“母亲还是这样的脾气,分明是有求于人,却偏要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我来庵里两年,您只来过一次,此番突然不告而来,必然别有缘故。”
被她戳破心事,刘老夫人面色变了变,但权衡一番还是把火气按捺了下来,直言道:“你二婶昨夜没了,你二弟又和没笼头的马一样多日不见踪影。我留在尚书令府也是无趣,索性来你这里避两日。”
“二婶没了?!”文贤太子妃动容道,“是何缘故?可是得了急症?”
刘老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似嘲讽,却又有些不大自然的闪躲:“若是急症就好了。都因她生了个好女儿。——王妙渝那蠢物将当年旧事都翻抖出来羞辱生母,你二婶羞愧难当,无地自厝,只得寻死。她是被自己亲生女儿逼死的!还留下字句说一个月后再行发丧,以免影响女儿新婚。呵呵,真是连死都死得窝囊。”
文贤太子妃怔愣半晌,低声叹了一句“罪过”。
“正是罪过呢。”刘老夫人满脸恨意,“若非那王妙渝小贱人的毒计牵连世子,长信殿也不会为了护梁王而舍我们。我们家败落,王度父女也是元凶。况且她如今还要抢你妹妹的世子妃之位,这等恶毒的大罪过合该被天谴,让他们家破人亡不过是老天开了眼而已。不单单只他们家,害我们的那些人,一个两个,都要遭报应!”
“母亲。”文贤太子妃漠然打断她,“二婶新丧,母亲不该非议亡者。”
“呵,你当日在东宫为正妃时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在这荒野之地憋了两年,就变得这般心慈手软,连半分从前的手段魄力都不剩了?”刘老夫人很是不忿,但看了看女儿的脸色,终究忌惮,没有把刻薄的话再说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再度问道,“皇后不待在宫里讨皇帝欢心,跑到你这来干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皇后,自然哪里都去得。”文贤太子妃站起身,“我还要去招待皇后,母亲请自便。”
“慢着!”见她要走,刘老夫人猛地将人叫住,厉声责问,“你真要待她如上宾?你莫不是忘了,她那皇后之位,原本该是你的!你才应该登上凤位,六宫为尊。”
文贤太子妃慢慢回过身,面容沉静中透着清傲,赫然可见几分当日东宫掌印的端庄威严:“母亲也忘了。太子活着,我才能做皇后。太子不在了,我就什么都不是。”她顿了顿,“不,太子若真的活着,我,你,我们全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岂能活到今日?”
刘老夫人脸色大变:“你……”
“母亲在此好生歇着。我稍后命她们将偏院空房子整理出来。这几日,你就在屋里安生待着,不要再出来打扰别人了。”文贤太子妃平静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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