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章（1 / 1）

1

乔伊抱着诗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凝视着远方的暗处。满月的光芒投射在平静海面，银蓝色光辉弥漫在水上，令他仿佛置身梦境。在他身后，沉静美丽的阿若拉城守卫着夜色下的海岸，如披甲执剑的女王。

他聆听着起伏不定的海歌，不知不觉坐了很久。满月鼓动潮汐，牵引海水渐渐涨上来淹没他的脚踝。

他开始感觉到微小的刺痛。他知道自己的鳞片正在从肌肉与皮肤之下生长出来，如果再不约束本能，他的双脚很快就将合并转化为尾鳍。

于是他站起来，避开海水的亲吻。

再过一个满月，他想，只要再过一个满月。

2

第一鞭甩下的时候，纳希尔已经想要尖叫了。但直到十几鞭子抽过，他才咬着牙微弱地抽着气。背上的血热辣地涌下去，汇入脊骨的凹陷，再继续向下流淌。

当医官按住他，要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才挣扎得最厉害，甩手打翻装满白色黏液的药罐，把它们全挥到地上摔碎。耳畔响起父亲的怒吼。

在那片怒吼声中，纳希尔惶然惊醒，睁大眼睛瞪着黑暗。

脊背上血液流过的触觉隐约还在。他伸手摸到后背上的几道疤痕，感觉皮肤下仍有什么在隐隐作痛。那种疼痛在这宁静的深夜中提醒着他，往事的确追进了梦里。

他继续翻身睡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盯着金色的天花顶，发觉自己无比想念乔伊。这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个躁动不安的梦。于是他今天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去见乔伊。

他喜欢这个名字从清晨起就伴随自己。

乔伊居住在宫殿的仆人区，可他当然不是什么仆人。名义上，他是宫廷的乐师，但他当然也从来不是什么乐师。纳希尔绝不会像要求一个宫廷乐师那样要求自己的朋友。乐师是人鱼在人类社会中的传统角色之一，几乎是最体面的那一种，一个合理的头衔能让乔伊安全地留在宫廷。

纳希尔头顶五月的灿烂朝阳，风风火火地来到仆人区，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召唤，“乔伊？今天有一场私人宴请，来自佩雷依·阿利希欧，那位伯爵。你会陪我一起吗？”

乔伊正坐在廊阶上拨弄诗琴，这时抬头看着他，柔顺的金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纳希尔，”他把诗琴搁到墙角，“主人。早安。”

那个特殊的称谓令纳希尔的心情跌落谷底。

“我很早就说过你是联合城邦的自由人，不要总称我为主人。”纳希尔犹豫一下，“这当然不是命令。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称我为朋友。”

“你的其他朋友也这么想吗，纳希尔？”乔伊微笑，“不过，看在你一大早就这么忧郁的份上，我或许会好心满足你。”他走过来，给他一个礼节式的早安拥抱，浅蓝色丝袍柔滑地蹭过他的手臂。

“我的纳希尔，”乔伊轻声低语，“你今天也这么英俊，就像突破暗夜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