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临秀几乎是数着石板在走。以往她只在有事商议的时候才留宿洛湘府,即便在玄素来后略多了些,对这条小路依然不甚熟悉,尤其是在夜晚。老实说,若是玄素一个人走恐怕还更快些,因为她原也不是靠眼睛看路的。但临秀依然没有放开她的胳膊,而是挽着她,两人肩膀并着肩膀,缓缓而行。
像这样走了一会儿,不远处多出一团光。待走得很近了,临秀便看见门外台阶边拿灯笼的九容——这个少年穿着一身全黑的衣裳,在夜里才如此看不分明。但他文雅地向她见礼,鬓角的发丝上有夜露的湿意,这些使她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她放开玄素的胳膊,柔声道:“素素,路上小心。”
玄素与九容离去后,灯笼的光芒也随之被抽离了。阶边已无石灯,临秀被笼罩在夜色之中。她无意折返打断洛霖的思绪,因此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送那点小小的灯火远去,心亦随之明灭不定。
事实上,从玄素的讲述中,临秀早已猜到:锦觅极有可能是洛霖与梓芬的血脉——样貌肖似、体质属阴、得花界芳主珍视......这世上又哪有这么多巧合呢?
但即便她是,她也更像梓芬。
临秀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与洛霖有亲生女儿,那该是什么样的。
——她可能并不特别漂亮,因为临秀自己也并不特别漂亮。但她一定兼具着沉稳与清和、严肃与温柔,从不说谎却不善言辞。
这样的想法使临秀感到羞愧。她觉得愧对洛霖和梓芬。
临秀对梓芬的感情并不亚于洛霖对梓芬的感情,虽然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临秀对洛霖的感情也不亚于梓芬对洛霖的感情,这两种感情却是一样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与洛霖相敬如宾、岁月安然,却依旧在苦苦煎熬。
玄素的出现恰恰填满了临秀这一想象的空白,使她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假想的幸福。也正因为如此,她无法不爱玄素,无法不将她当成上天赠予自己的女儿。
“素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和洛霖的女儿。”她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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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凤与润玉把锦觅送回花界后,长芳主立刻想法子打发了他们。次日一早,她踩着曙光踏入锦觅房间,将她从床上叫醒,命其往花神冢反思过错。
“长,长芳主......我知道错了嘛,”锦觅睡眼惺忪地在床上挣扎道:“您就看在昨日我逃得筋疲力尽的份上,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逃得筋疲力尽还能怪谁?你若能知错就改、让我省心,怕是那月老都能斯文断案了,”牡丹道:“好了,快起来。你若再不起来,我就要用法术将你直接送去花神冢了。”
“诶,别别别!我自己走,自己走!”锦觅说着,连忙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原本她还盘算着,等长芳主走了跟老胡说说好话,偷偷躲过惩罚。谁知她洗漱、穿衣、用早膳,长芳主全程立在一旁盯着,不给她丁点儿可乘之机,最终只得无可奈何地去花神冢思过了。
锦觅走后,牡丹长叹了一口气,面上肃色尽敛,卸了力般在锦觅屋前的木凳上坐下。
过了许久,海棠芳主从远处寻来,见牡丹坐在那里、满脸忧色,关切地问道:“长姐,你可是在担忧锦觅暴露真容一事?”
牡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长姐无需担忧,事情也并非无可挽回,”海棠道:“天帝、天后当年谋害先主,乃是逆天道、违律例。他们心中有鬼,断断不敢光明正大地来我花界闹事......不仅如此,日后,天后如要加害锦觅,还得看天帝同不同意;天帝若要见锦觅,也要躲避着天后。那两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相互牵制,岂不正好?”
“……我担心的并非天帝、天后,”牡丹道:“昨日你也看到了,走了一个火神,又来了个夜神。我真担心,先主当年预言的情劫会成真......”
听牡丹提及火神、夜神,海棠不屑道:“那长姐就更无须担忧了。天帝那两个儿子,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罢了,竟相信锦觅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真是可笑......况且,先主为锦觅种下的陨丹还安然无恙地在她身体里,她绝不会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又何谈情劫呢?”
闻言,长芳主神色微微舒展,点了点头。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却突然响起了雷鸣之音。牡丹与海棠不约而同地看去,只见乌云翻滚,毫不留情地向花界地面压下。空气变得湿润,一股极浓的水灵之气从花神冢的方向漫散而来。
她们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往那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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