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再比如精卫……她的左手依旧牵着鲤儿的手,右手扶在剑柄之上,原本稳健的腕抖如筛糠——这柄剑名为“虞渊”,她从父亲那里得到它时便立下了誓言,永远只对妖魔邪祟而出。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量无边智慧方便,令诸有情,皆得无尽无所受用物,莫令众生有乏少……”
琉璃净火冲破结界而触及润玉的那一霎那,“虞渊”出鞘。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王法所加、缚录鞭挞、系闭牢狱、工当刑戮及余无量灾难□□,悲愁前逼、身心受苦。若闻声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
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精卫将鲤儿远远推开,一跃而起朝天后冲去,正恰巧来到了离润玉极近的位置。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一种不同于琉璃净火的颜色从润玉胸口骤然绽开,以燎原之势包裹了他的整个身躯——碧色,耀眼而纯粹的青莹......琉璃净火与之相撞,转瞬间为它所吞没。
“……皆得解脱一切忧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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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外头杀伐声四起,锦觅再顾不得影卫首领的告诫,一把将头上鲜红色的盖头揭下。方欲掀帘而出,只见帘子被从外头打开,是文草裹挟着秋雨的湿意钻了进来。
“文草,外面怎么回事?”锦觅忙问道。
“是飞凰军,混在迎亲队伍当中,百姓里也有。”文草戴着面纱,却依然可见其面色沉沉:“里面还有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此人是绝顶高手,已经连杀了好几个影卫……怕是穗禾专门雇来的杀手。”
“穗禾……”锦觅脸上划过一瞬怔然,接着忽而想起了什么,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文草,你不要再管了,马上带着荆芥姑姑、诸位长老,还有族里的其他人离开这里!”
“离开?怎么离开?”文草冷笑道:“穗禾因你之故迁怒于整个圣医族,这次刺杀她瞒着姜旭,已然是孤注一掷、不计后果,但凡能拉人陪葬,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所幸此次送亲的族人多是毒宗弟子,擅使毒的不少,现在正全力抵抗——与其就这么被赶尽杀绝,不如奋力一搏!”
锦觅还想说什么,却听“嗖”、“嗖”几下,是数支羽箭向马车的方向破空射来,钉在马车壁上。
“这辆马车目标太大了,穗禾定会让人猛攻这里,我们......咳咳,咳……“锦觅话未说完,就被一股徒然升起的恶臭浓烟呛住了:“……箭上有火……这味道是……咳咳……”
“桑枝!”文草咬牙恨道。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往嘴里飞快地塞了一颗白色药丸,却没有给锦觅服用。接着,她三下五除二将锦觅的喜服外衣除了下来,又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
锦觅吸入了毒烟,这会儿几乎动弹不得,眼睁睁看文草给自己系上面纱,顿时明白了她要干什么,嘶声道:“咳……咳,你要……做什……”最后几个字被文草塞进她嘴里的药丸强行终止了。其后,她被文草向帘外重重一推,滚到地上,原本被黑色外衣遮掩而不甚明显的红色裙裾沾满了雨路泥泞,越发看不分明。而文草自己亦抓起被锦觅丢在一旁的鲜红头盖,后她一步跃下车来。
药丸起了作用,锦觅的力气迅速回笼。她支起身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见一抹鲜红已先她一步朝某个方向直冲而去。
“文草!”她提起裙摆拔腿要追,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那是影卫首领,他原本就是深色的衣服此时浸满了液体,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狼狈地粘连、褶皱着,刀尖上有血珠不断滴落。
“姑娘请放心,臣等已放出讯号,王上很快就会赶来!”他压低声音说完,口中发出一记奇特的哨声。四周仅剩下的另几名影卫飞身而上,追上了文草,与试图袭击她的飞凰军战在了一处。
他们的战斗吸引住了场上绝大多数飞凰军的目光。她们没有犹豫,朝那里包抄过去。一时间,锦觅所在的位置变得空无一人。
由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点,视野变得极为清晰。
在她眼前展开的乃是一副噩梦的画卷。到处都是血,这儿、那儿,每每看到某具尸体长着锦觅所熟悉的面容,她的心就冷得一颤。
到最后,当辨认出不远处荆芥长老和桑枝几乎挨在一块儿的尸首时,这颗心已如坠冰窟。
“荆芥姑姑……还是那么……容不得叛徒。”锦觅通红了眼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却又滚滚落下。
余光中,有什么在远处……红色的。
锦觅抹了一把眼睛抬头望去,只见穗禾孤身一人立在高地上,鲜红色的嫁衣猎猎翻飞。
她的手中弓弦大张,一支漆黑重墨、观之不祥的长箭已在弦上,正对着文草的方向。
“……不要,不要!我才是锦觅!我才是!”锦觅凄厉的叫声被淹没在了重重秋雨,以及周遭不绝于耳的兵刃相击声中。
箭矢破空的一瞬,腥甜漫上锦觅喉头,她的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陷入黑暗之前,恍惚有一只蝴蝶映入她的眼中,片羽斑斓,不似凡物。片刻之后又化作点点流光,一如泪水,消逝在雨中。
这只蝴蝶……锦觅见过,在唯有圣医族圣女所能接触到的、数百年前所流传下来的古画册上。它是超越凡人生死禁限的至高杰作,也是曾存在于世间的,唯一一只七星蛊王……
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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