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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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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桓回来了?”刘符刚练过剑,脱去上衣,露出汗津津的脊背,赵多忙拿着布巾给他擦干,“嗯,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到了。”

刘景点头,笑道:“是啊。刚一进城,车架就被百姓围住,好半天都没走出一里。”

“他们这是都当我要把他们这个好丞相给贬去外地再不回来了。”刘符哼了一声,“反正我怎么都是恶人。”

刘景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小心道:“哥,你还生气呐?”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刘符摊手一笑,好像刘景讲了一个滑稽的笑话,“你说,怎么从来没人拦我的车架呢?”

刘景已加冠了,又总跟在刘符身边,并非什么都不懂,闻言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哥,又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卢复都被贬为平民了,哪有人还敢在我耳边嚼舌根?我就是觉得……”刘符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攥紧了又松开,“算了,也没觉得什么。”

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抬脚欲走,忽地被刘景扯住袖子,“怎么?”

“丞相毕竟……是外廷之首,在百姓心中,就代表朝廷。百姓爱戴国相,也就是爱戴朝廷。”刘景斟酌着道:“何况你总是在外亲征,没有先生在长安待的时间长,所以……也是难免的。”

说完,见刘符盯着他,刘景不禁暗叫不好——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听着更糟糕了。不料刘符却爽然一笑,摆了摆手,“你看看你,我又没说什么!”

“王上,太原府尹求见。”

“啊?这么快就来了?”刘符表情微变,在殿内急哄哄走了两圈,一个劲道:“不见,不见、今天先不见……”

“哥,先生肯定是来汇报赵地情况的,”刘景见他这副模样,反而放下心来,打趣道:“再说了,不是你写信叫先生回来的吗?你别近乡情怯啊。”

“我信里什么时候说让他回来了?是他自己上疏说要回京述职,我答应了,他才回来的。”刘符嘟囔着,一屁股坐在桌案上,朝着来传话的宫人使劲摆手,“让他明早朝会后再来!一年没见了,也不差这一天,我还没想好……”

“是。”宫人领命去了,刘符在后面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也不挪开眼睛,也不叫停。

“对,”刘景站在他一旁,故意附和道:“反正都是些做完了的公务嘛,早一天听晚一天听,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哎——哥,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想挨揍。”刘符收回视线。

结果当天晚上,万年的河堤被水冲坏,王晟虽然只是个回京述职的太原府尹,却还是连夜赶去,督促修筑河堤水坝的工作。刘符又是牙痒痒、又是心痒痒,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反而还因为怕他行事不便,又让人追上去给他授了个治水令。他在长安宫中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王晟,最后反倒等来李九冒着大雨跑进宫来,附耳和他道:王晟在河堤边昏倒了。

“好好的人,怎么说昏倒就昏倒了?”刘符正在与几个大臣议事,闻言耳中嗡的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上,”李九抹了一把水,“大人实在太累了……”

刘符拉着他到了屏风后面,“那现在怎么样?”

李九摇摇头,“不知道,属下来的时候,大人还昏着。他要是醒了,肯定不让属下来。”

刘符转了两圈,一把拉起他,“走,去看看!路上再细说。”

刘符点了几个心腹近卫,冒着雨打马疾行,李九跟在刘符身后,和他错开一个马头的距离,在雨中大声道:“王上让属下随时报告大人的身体情况,大人却一直让属下瞒着,在太原时大人看着,属下送信不便,眼下不敢瞒而不告。从长安出发那时候,大人就病了,之后一直没见好,北边的冬天不比咱们长安,冷得很,大人又一整个冬天都在各州之间跑,就没闲下来过。他那病哪经得住这么折腾,疼得起不来身是常有的事,更别提按点吃饭了,有的时候一天就吃一顿,还隔三差五地往外头吐,吐出来的东西经常带着血丝,到临回来的时候出血也没止住。”

“他吐血了?”刘符回过头惊问,“找医官看了么?”

“王上,属下第一次撞见的时候,大人特意说了不是吐血,说就是胃里出了点血,就和胳膊上划个口子也会出血一样。”李九用力抽了一下马鞭,“但谁家胳膊出血能出一年啊?也找医官了,医官还能怎么说,也就是让他服药、休息、宽心,咱大人哪样能做得到?都是白搭。”

回应他的,只有刘符的一声响亮的“驾——”。

赶到万年的馆驿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浑身都被雨浇透,身上没一块干的地方。刘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脚正要进去,忽然顿住脚步。

他听到里面响起一个声音,“大人,要不先别看了,医官让您早些歇下。”

然后王晟的声音响起,“再把灯拿近一点。李九呢?”

“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吧。”

“把他找回来,”王晟的声音顿了顿,“别让他把我病了的事和王上说。”

刘符站住了,默然片刻,两手攥成拳头,若不是李九还在旁边,他真想甩自己一个巴掌——他前些日子……前些日子……

他胸中芥蒂顿消,怒气骤起,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跨进去,走路时都带起了一阵风,刮得屋中的烛火纷纷乱乱地晃了几下,王晟半卧在床头,一只手按在腰间,另一只手里拿着张文书,正凑着灯烛在看。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着来人看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楚,刘符已几步走到床边,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文书,然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甩到了窗外。

扔过之后,刘符还不解气,他扫了眼桌案,见上面足足垒起了几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复你丞相呢!”他大声道,说话间从案上抓起一把文书“哗啦啦”地扔出窗外,“你倒先看上了!”他又扔出去一把,“我让你看!看!”他似乎是嫌这么扔太慢,居然一把抬起桌案,整个从窗户间扔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连王晟都愣着,一时没吭声。刘符哼哧哼哧地喘了几口气,半侧过身盯着床上的王晟,“你就瞒我吧!瞒吧!是不是等你都要死了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没准还颠颠地跑出去打猎呢!”

王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扫了窗外一眼,又看向从天而降的刘符,从床上撑起来一些,微笑道:“见过王上。王上怎么到万年来了?”他设想过许多与刘符再相见时的场景,大多都带着些努力弥合嫌隙的小心翼翼,却没想过会是这一种,怒气冲冲的刘符像是一道雷劈进屋里,倒是比他设想的情形要好上许多——若是刘符当真对着他束手束脚小心修好,他只是幻想着,便觉着腹痛不已。

“我怎么来了?我来抬你的棺材板!”王晟不笑还好,一笑,刘符更气了,“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么!一天天不吃饭不睡觉的,就在这看看看!我让你看!”他暴躁地转了一圈,似乎是没找到有什么剩下来能让他扔的东西,于是一脚踢向一旁的香炉,那香炉受了无妄之灾,翻倒在地滚了几圈,发出“当啷啷”的一串痛苦呻吟。

王晟挥挥手,让屋内一众瑟瑟发抖的旁人先撤了,温声安抚道:“王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刘符猛地一拂袖,抬手指着王晟,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朝他逼过去,走到床边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早,怕看见咱大雍哪天统一了,怕亲眼见着我当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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