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t少年帮他捡起箱子，边拍去上面的污渍，边笑道：“我猜你是有麻烦了，走得那么急，我就跟上来看看。”将箱子递过去，又道，“这一带的扒手很多，隶属一个大组织，不少第一次来的外地人被他们抢过——呀，你的手！”

\t“没事儿，”长行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紧接着又觉这动作太小家子气，一时骑虎难下，只能清清嗓子，有条有理地说，“谢谢你帮我拿回箱子，我要去大清使馆，到了那儿他们会帮我包扎的。”

\t“你在流血，”少年指出来，“反正箱子已经拿回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前面不远是我们的活动区，那里有医药箱。”

\t“最好是碘伏。”长行接受好意。他的英文课是从药名开始的，医药箱难不倒他。

\t活动区是一片宽阔的露天广场，包含两个网球场和一个操场。玩乐的人们都穿着和少年一样的深蓝色白领阔腿水手服，长行与少年行走在阳光扑倒房屋的影子下，红隼忽上忽下，不知何时飞远了。

\t“海梦凪！”少年朝天际翱翔的醒目红点喊，红隼叫了一声，飞得更远了，“啊，真是贪玩！”少年无奈道，向长行解释，“她一刻都停不下来，只能等她自己玩够了。”

\t长行道：“你是海军吗？”

\t“我是见习的水手，”他们进到一间空房子里，少年拽过长行的手，拧开水龙头，轻轻浇水，“别怕，不疼的。对了，我叫舟水初，你叫什么名字，来伦敦做什么？”

\t“舟——”长行艰难地重复着长长的音节，“舟什么来着？你的名字好奇怪，你不是英吉利人？”

\t少年笑起来，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让长行坐到就近的木箱上：“我的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英国人，我在日本长大，所以只有日本名字，”说着，耐心道，“舟水——这是我父亲的姓，初——我的名字。”

\t“没有短一点的叫法吗？”长行苦着脸，“你们怎么记得住啊。”

\t舟水初朗声笑道：“西方人的名字更长呀，什么尼古拉斯·威廉姆斯之类的……实在记不住的话，叫我舟水就好。”

\t“并没有帮助。”长行道。

\t“你呢？你叫什么，哪里人？”

\t长行转转眼珠子，使坏道：“我叫，”下面换成汉话，“依尔根觉罗长行，表字将归，你也可以叫我乐闲。”

\t“……你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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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长行一本正经道：“不。”

\t舟水初哭笑不得：“好吧，你赢了，可以告诉我简称了吗？”

\t长行看在纱布的份儿上，大发慈悲：“依长行，依，或者长行。”

\t“那么，依，你来伦敦做什么？”处理完伤口，舟水从箱子里翻出两个小罐子，“茶？咖啡？”

\t“茶，谢谢。”长行对咖啡心有余悸，而他应该两样都拒绝，尽快去使馆报道，可他的身体背叛了大脑，好像长在了木箱上似的，任由舟水忙进忙出，“我是来念书的，海军学院。”

\t“这么巧！”

\t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聊个没完。转眼日头偏西，红隼的归来打断了交谈，两人意犹未尽，但再不告辞，长行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舟水送他出活动区，他们在夕阳与海风下并肩而行，长长的影子在身后舒展、交织、再分开。

\t“都安顿好了之后，再来找我啊，”舟水拦下一辆马车，在长行上车前道，“我是说，你也知道我在哪儿了，我们又是朋友——我们是朋友了吧？”

\t长行倍感神奇，一个朋友——有别于鹏图、成荫、那些仆从婢女的——朋友：“当然，你都是什么时候休息？我有时间就会来找你的！”

\t定好日期，长行搭乘马车，从窗户与舟水挥手告别。红隼在车顶待了一会儿，车轮碌碌，它回到舟水的肩头，亲昵地叼住他的一缕头发。

\t“别闹，”舟水晃晃脑袋，目送马车走远，“呐，海梦凪，”他用日语说，“他跟你很像呢。如果是个姑娘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