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t长行继续道：“朋友就是用来互相倾诉，彼此信任的，”他压低身子凑近了些，葡萄似的的瞳孔直直地看到舟水心里去，“你可以信任我。”

\t“……我知道。”舟水往上提了提嘴角，眉间愁结烟消云散，车队最后一辆拐过弯消失不见，他起身拍了拍裤子道，“我们走吧！”

\t广场对面的细胡同深藏着一家男士用品店，因为不是酒馆，所以全赖物美价廉和口耳相传。橱窗边的货架上摆着新到的吕宋烟、光怪陆离的烟盒，在里面有一条条宽窄不一的领带、形态各异的袖扣和换汤不换药的领带夹。要说最打眼儿的，当属最中央一件笔挺的深蓝色哔叽西装。

\t胡同清净，鸟鸣可闻，这里最初是舟水给长行推荐的店，长行瞅见什么都觉新鲜，没多久就成了常客；舟水没有在花钱上过度溺爱孩子的老父亲，来得有限，在商品的更新换代方面，长行后来者居上，反成了舟水的耳目。

\t舟水在那件西装前站了良久，长行东瞧瞧，西看看，保守地选了两盒烟做礼品，然后走到舟水身边儿，歪着头道：“喜欢就试试呗。”

\t舟水摇头道：“算了，太贵了。我们那天穿水兵服去，可以吗？”

\t长行笑道：“那天是那天的，今天是今天的，你试试，就当是我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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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舟水心一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嘟囔着，草草套上外套。长行在他系扣子之前给他搭了一只领结和一顶绅士礼帽，退后环抱双臂，端详到舟水不自在，方道：“我瞧够了，我们走吧。”

\t舟水松了口气，可隐隐的又觉着失望，他期待着什么呢？还是说就像家养犬，一边排斥着牵引绳，一边却又期待着？只因他知道，牵引绳的另一端，是一片危险却迷人的世界。

\t直到生日宴会当天早上，他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深蓝色的哔叽西装、黑色领结、绅士礼帽和软底皮鞋；一瞬间惊喜、可疑、迷失、希望奔涌而至，他无所适从，端着烫手山芋，一心要去找长行问个清楚。长行早有图谋，身着崭新的中式衣裳，倚在高高的二层甲板的船舷旁，逆着光眯起眼睛俯视着他颠三倒四的步伐。

\t长行像个混蛋一样，露出得意洋洋的坏笑，利落地从甲板上跳下来，正好落到他身前，又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个小礼盒——舟水一直弄不明白中式袖子里的构造——打开：“生日快乐。”

\t舟水诧异到忘了去看盒子里的东西：“你怎么——”

\t“等会儿告诉你，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t舟水这才垂下头，是目前最时髦昂贵的手表，这可是个新玩意儿，只有贵族才会为了一个晚上虚伪浮华的社交咬牙去买。想到这里，他连忙推辞，可是长行没给他机会，三下五除二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t长行退后一步，心满意足地笑道：“那天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果然，有了它好多了。”

\t“不行，我真的不能要，”舟水说着，笨手笨脚地摘下手表，“还有这一身衣服——”

\t“让你穿这身衣服是因为我没看够——”

\t“可是那天你说你瞧够了……”

\t“我又想看了不行吗！”舟水百年难遇的木讷大大取悦了长行，“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在你身上才展现了它们的价值，没有你，它们一文不值。”

\t其实他还想说：“跟你放一块儿，它们也一文不值了。”，可话到嘴边儿，硬是又给咽了回去。他直觉一旦这句话说出口，就会像他听过的“潘多拉魔盒”的故事，一切都不同了。

舟水把袖口稍稍塞进手表底下，不让它盖住手表，又问：“你怎么知道今天也是我生日的？”

长行道：“说了等会儿告诉你，着什么急啊？”他越过舟水，甩开大步朝码头走去，拉出了舟水一段距离后，忽然回头大笑道，“等会儿你不就忘了嘛！哈哈哈哈！”

舟水二话没说冲上前去，跳跨上长行的背，勒住他的脖子，洒落的欢声笑语浮光跃金，身后一碧万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