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长行察觉古怪,布鲁诺像发病了一样。长行戒备着,往后挪了挪,离布鲁诺远了些,又犹豫要不要上前探询,却冷不防被布鲁诺猛地拽得近了,几滴红酒跳出杯口,扑向了布鲁诺的前襟。
洁白的衬衫沾染星星点点的猩红,布鲁诺紧握着长行的手腕,凶狠道:“漂亮的瓷器不需要尼采,”字音害羞带愧地挤出牙缝儿,“它只需要主人。”
长行大气不敢喘,心里唾了句“疯子”,自由的那只手悄悄移向腰间的鞭子。手腕被捏得生疼,额头鼻尖经过房间的热气蒸腾,渗出了汗珠,可是浑身发冷,心脏几乎停跳。他再也忍受不住,先一鞭袭向布鲁诺的臂膀,布鲁诺吃痛,放弃已攻占的据点;长行惦念着布鲁诺的身份,不敢给邹公使惹乱子,于是见缝插针地收回长鞭,另一手将满杯红酒泼上了布鲁诺俊俏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成冰,布鲁诺伸出中指和食指,沾抹过在脸颊流淌的酒渍,红色点燃了他眼珠里嗜血的烈焰,滚滚热浪在血管中翻涌腾挪。他慢慢舔过指尖,臂膀残留的刺痛令他战栗,也令他痴狂——
“你真——让我——”他喘着粗气,面色潮红,仿佛内里享受着被一双大手痛苦地翻搅折磨,强迫内脏压榨出快感,“——中国人都像你这样,还是只有你?”
“滚开,疯子!”
长行急退,后背抵在门板上,横过鞭子自卫,同时腾出空去按门把手。门把手纹丝不动,不知何时上了锁。布鲁诺不知羞耻,而热爱暴虐,高大的肉体如猛兽威逼前来,广阔的黑漆漆的影子高高压盖过长行的帽子顶——
“我说了滚开!”
鞭子不再客气,突袭布鲁诺的脸颊,长行向旁边一滚,却不想将自己捆了两圈,竟是布鲁诺亦有超常身手,不躲反攻,迎着锋芒抄手抓住了鞭子的尾巴尖,长行一时大意,辨认了错误的方向,导致作茧自缚。
掌心的鞭痕让布鲁诺又伸长脖子喘了口哆嗦的气。长行既惊且怒,抬脚便踹,被布鲁诺格腿挡下:“别这么野蛮,男孩。虽然我喜欢。”
“究竟是谁野蛮?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个男人!”
布鲁诺噗嗤笑出来:“你没有资格说我,我们是一类人。”
长行没心思听他白话,边挣扎边喊叫:“放开我!”
“我看过你看着托马斯的眼神。”布鲁诺像包容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慈爱道,“哦,他现在叫舟水初了。很早以前,他还是托马斯。”
舟水的名字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长行霎时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带着异乎寻常的刻薄:“他可不肯承认自己是什么托马斯。”
“当然,当然。托马斯是个下贱的男仆,舟水初则是下贱国家的少爷,他生而堕落,上帝也无法拯救他。”
长行不甘示弱,回敬道:“可我听说,布鲁诺勋爵曾经在克里提昂剧院,爱上一个长胡子、穿男装的女人!如果上帝一定要放弃你们其中一个人,那么下地狱的一定是你!”
布鲁诺从喉咙里咯痰似的,咳出几声空气经过缺乏润滑的喉管摩擦产生的哑笑。鞭子有意脱手,末梢委顿在地,释放了长行爆发尖叫的神经。长行紧忙脱身,戒备地往窗户方向挪动。门锁了,窗户没锁,窗户正下方是一处外探的小阳台,足能接住他,摔不死人。
然而布鲁诺饶有兴味地扔出一枚炸\\弹:“你是听托马斯说的吧?哦,别傻了,男孩,你怎么不想想,托马斯是卡文的男仆,不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求我,我怎么会带他去克里提昂?那长胡子的女人一出场,他比谁都目不转睛——他知道你对他有欲望吗?”
“胡说八道!”
“你以为,男人之间就不会有情\\欲了?承认吧,你想占有他,独占他,你嫉妒那个和他跳舞的小姐,你真应该举起镜子看看你那时候的表情!”高亢演说骤停,猛地回到踩下踏板的低音区,引得空气震颤共鸣,“我亲爱的伽倪墨得斯,”他再度斟了一杯酒,一步步地走向长行,“那个表情让我心动。”
长行的手指狰狞地扣进大理石的窗台,窗户已经被胳膊肘儿顶开,凉爽的晚风穿透他的衣袖:“你不怕我揭穿你?你会坐牢的!”
“你是个漂亮的中国人,”布鲁诺无辜地嗔怪,好像在埋怨长行的残忍,“没有人会相信中国人。”
说着,他报复似的,倾斜酒杯,美丽的暗红液体连成一条危险的毒蛇,自尽在长行胸口。就在布鲁诺俯身**酒液时,长行猝然后仰,鞋尖狠狠擦吻过布鲁诺的下颌,整个人凌空翻出窗户。一刹那的功夫,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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