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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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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外头的雪下得这么深,燕洄竟然过来了。就连她在屋内都能听到外头风声鹤唳,燕洄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不受家族看重的嫡长子了,景安姚都能想象他身旁的太监宫女是如何艰难地劝说他的。

景安姚其实最讨厌的就是下雪的日子。许是她几回经历变故都是有雪作伴,久而久之,她便觉得冬雪与她十分犯冲。今夜又是见雪,又是见到燕洄,景安姚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立刻又往地底下沉了几寸。

内殿中,一个人,一只鬼,脸对脸,眼对眼。

与燕洄比瞪眼,景安姚一向比不过他。这会儿,燕洄纹丝不动,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的牌位,眼中幽深难辨,景安姚却有些止不住想要揉眼了。

香火太好就有这个坏处。这两年她发现自己比起从前更加灵活,就像正常人一样七情六欲样样皆全。

燕洄突然开口叫出了她的小名:“姝姝,方才朕接到了江南巡按的消息,淑妃与景三皇子被人在山中寻到了。”

燕洄在她面前,一向是有话直言,不玩话在心头口难开那一套。此时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说出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景安姚听完之后,心情十分复杂。

景家这回真的全军覆没了。

这就是当鬼之后的烦恼,她还要接着为家人的安危提心吊胆。

景安姚每逢看到事态往悲剧发展时都是又生气又愤怒,可死人影响力几近于无,她有心无力,只能在心中憋闷着扎小人。

燕洄话一出口,便觉得心潮翻涌,久远的记忆在脑中迅猛复苏,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嘴角才轻轻扯了扯:“景三皇子被人找到时,瘸了一条腿,朕已经找人为他医治,可惜他心存死志,朕只能督促太医尽力而为。”

燕洄心中并没有什么胜利者的得意感。即使他如今为皇为帝,他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他与景安姚从小相识,与淑妃和景湛自然也十分熟稔。

他至今脑子里还能记得明华宫那个漂亮苍白的小公主是如何在母兄面前张牙舞爪的。疼爱妹妹的哥哥,被女儿气得火冒三丈却舍不得对她动一指甲的母亲,就是他对明华宫所有的印象。

因着常年喝药,景安姚身周经常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却并不难闻。

他最喜欢紧紧抱着她,嗅她发间的馨香,有时候把她弄疼了,味道便变得更加浓烈,如寒夜中的柚香,又像春日草间的露水。

燕洄此时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景安姚身上诱人的香气,染着女子妩媚的清爽,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想象的,终究比亲自感受差了许多。

他睁眼低声道:“这一回抓住景湛,众人都知道昭贵妃于国有功,但她上回提供的良种已是丰功伟绩,碍于出身,贵妃位是朕能给的最多了。昭贵妃通情达理,十分理解朕的难处,这回她只求朕将三皇子记到她名下,朕同意了。你是孩子们的嫡母,若有其他异议,今夜便给朕托个梦吧。”

话毕之后,燕洄便是长长的沉默,似乎特地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不过景安姚也已经习惯了,这些年中,每一件有关于昭贵妃的事情,他都格外看重,每一回都要跑来戳她的心窝子。

说起来,她就是因着燕洄的这个恶趣味,才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明明可以过些平淡日子,可总有人在她耳边唠叨糟心事。

景安姚觉得一百句混蛋都不足以形容燕洄的可恶。

燕洄犹自不知自己在景安姚心目中已经成了一个混蛋,还在继续道:“方才朕过来前,昭贵妃也想过来给你上柱香。朕拒绝了,她虽然是你的亲妹妹,但朕并不想在和你独自相处时,身旁还有别的人。”

景安姚想,幸好她没过来,否则她一定呆在牌位中不出来了。

其实她死之前,昭贵妃还不是现在的昭贵妃,而是她从小心智缺失的亲妹妹小五。

倘若燕洄宠爱的是她货真价实的亲妹妹,景安姚倒不至于记恨她得宠。

人死如灯灭,如她这种情况,千万人中也没有一例。活人自然想不到奉先殿中会躲着一个死鬼在暗中窥探宫中八卦。

只是那个聪明伶俐的昭贵妃明显不对劲。

小五从小便乖巧,虽然神智迟钝,心地却十分善良。若是小五真的有奇遇,绝不会用她安排好的家人后路给自己铺路。

景安姚绕着燕洄走了几圈,她是很想托梦的。但问题是,神龛中金丝楠木制成的硕大牌位,似乎对她有一种非一般的束缚力,景安姚努力许久,至今不能离开牌位一丈之遥。就这样的现实条件,她的鬼体绝不可能跑到与奉先殿有一段不短距离的乾清宫进入燕洄的梦境。

这种生路明明在眼前却永远触及不到的感觉实在太糟心,景安姚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解了心中的郁闷。

因着自身情况特殊,景安姚想过昭贵妃是不是恶鬼附身,但若是恶鬼,怎么可能逃得了龙气的制裁。

当了鬼之后,有些生前绝不可能接触到的天地隐秘,就像揭开了那一层面纱般豁然开朗。

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掌天下气运,景安姚原先以为那只是历代皇室自个鼓捣出来的好听话,但她当鬼之后却真的信了。

天地有正气,皇室却是龙气所在。在景安姚的鬼眼中,天空中有无数种色彩的气运由四面八方汇集到京城中,形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气运支柱,支柱上头盘踞着一条神气活现的金龙。那金龙便是燕洄的气运所化。燕洄是大燕开朝皇帝,身边诸邪辟易,万法不侵,寻常恶鬼绝不可能在他身边呆那么多年——

这些事情,她初为鬼时自然是不知道的,还是有一回奉先殿外飘来的一只野生太监鬼告诉她的。普通人死后能化鬼的极少,寻常鬼在宫中只能呆个一两日便烟消云散。太监鬼信誓旦旦地说,像她这种能活二十年的鬼,简直是特例中的特例,然后他就散成一团烟雾了。

此时金龙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瞧着比往日小了一圈,一直左右翻滚着。

景安姚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她突然想,就算昭贵妃有问题,又如何。

景家人已经被一网打尽,死的死,伤的伤,复国无望,昭贵妃若是对燕洄心怀异心,不是刚好吗。

因着燕洄的暗示,外头百姓都觉得她是仁善好心的仁文皇后,可景安姚知道,她为鬼二十年,心思晦涩阴暗得一塌糊涂,绝对称不上好人。

燕洄后来再说些什么,景安姚就不愿去听了。秉持看燕洄笑话的心态,她溜回牌位去休息,听人说了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她也需要好好洗一洗耳朵的。

能开朝为帝,景安姚绝不相信燕洄看不出昭贵妃的人品,但有时候看不清和不愿看清是两回事。

后宫妃嫔能让一个帝王对她屡屡妥协的,除了自身容色便是身后利益。

不是她说,自己那张皮囊还挺好看的,小五与她似了十成十,燕洄若是情愿沉迷温柔乡,谁又能多说什么呢。更别说昭贵妃这些年着实干了一些于国有利的好事,那些海外地图革新技术民间藏宝,就算一个为官多年的老臣也做不到她那个地步。

吃了狐狸精递出的热汤饼,其中就算包着□□……他也最好认了吧。

没心没肺的景安姚两耳不闻窗外事,闭着眼睛静心打坐。

景安姚走后,燕洄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玉色极好,若是景安姚见到,就会发现这是她母妃的娘家旧物,当年她封妃后曾经戴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如今玉佩上却刻满诡异的纹路,乍看之下就像被人毁容一般。

方才这块玉佩一直隐隐发热,直到几息前才恢复冰冷。

燕洄握着玉佩,脸上现出嗤笑。前朝皇帝听信道士谗言亡了皇朝,如今他也走上老路了。

他亲自动手,将玉佩埋入满是香灰的鼎炉中,顿了顿,又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鲜血如注,竟似有活性一般诡异地注入炉中,燕洄却不管不顾,只等到自己头晕脑胀才停了下来。

在牌位中一无所知的景安姚突然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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