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眠之夜(2 / 2)
“杰子哥让你准备一下,今晚去北京。”春梅边捣弄炉子边说,“桌子上有他给你留的条子,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几天前杰子就给我说起上北京的事,说是文化部下属的一个什么中心说是要和文化部下属的一个什么中心搞一个联合学校。去北京,主要是谈两家合作的事谊。我本来不想去的,雪雯在生过孩子以后上了幼儿园培训班,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闲钱。我盘算着开销,家中仅有的1200元钱,去北京一趟,那些钱能够回来就不错了。
我看一眼杰子留的字条,笑到:“杰子说今晚去他家,没说几点?”我把字条装进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今天的课我还得上呀。”
“是的,课要上。”春梅把茶壶放到炉子上说,“王社,你老婆来了?”
“是呀,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我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喷出一股浓浓的烟。“时下的年青人大多都是身穿皮夹克,腰别bp机或手拿大哥大,只有我还是那么寒酸。”
“行了吧你,眼下这年头,象你这样的人都开口闭口谈钱了,真没有意思透了。”春梅拉开门笑了笑,“去吧,上课的时间到了。”
走时教室时,里面只有李琼一个学生。
“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我甩一下点名册说,“看来,不点名是不行的。”
坐在前排的李琼笑着问我:“都是成人了,点什么名呀。老师,你今天准备侃什么?我最喜欢听你讲一些古代的事。”
我说:“马上就要考试了,该讲一点课本上的东西了。”
李琼笑了笑:“到时候把考题漏给我们,都考100分,这样,还说明你的课讲得好。”
我说:“那怎么行呢?到时候校长不会愿意的。他还指望着你们有五六个留级再继续深造呢。”
李琼睁大眼睛说:“留级干什么?招生通知上不是说学不会免费再学吗?班里有好多学生都是下岗的,下岗后都想找个吃饭的门路,看到你们的招生广告上说,在你们这儿上学包分配,能找到工作,都才来报名的。”
我笑了笑说:“你哥是南方公司的大老板,你还会下岗?”
李琼说:“我哥现在天天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我们家里的人早就不和他来往了。现在,厂里改制,我老公让我学点本事,以后去一个好单位上班。我信他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王赦教弹一下烟灰说:“李琼,你不如去考我们师专的成人夜大,那样的文凭才算数呢。你难道说不知道这个日天技校是没有在教委注册的。别说这里的文凭不算数,说不定哪天少年宫门口的校牌子都会被人摘去。”
李琼看我一眼说:“我老公说了,只要我好好学,能写能画,到时候自然会到市委大院上班的。”
我快要递到唇边的烟僵住了,愣愣地看着李琼:“去哪儿?去市委大院上班,太夸张了吧。”
李琼笑到:“这有什么不可以,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有这个打算呢。都说你的课讲的好,我才奔着你来这个破学校的。王社老师,我老公说了,王社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写写画画还是行的。他还说,我要是能学到你的一半,就算学到一半的一半,我就完全可以进市委大院跟市长当秘了。你不信?我也不太相信。但我老公这样说了,我就信。”
我吸了一口烟,什么话都不想再多说。因为我知道,日天技校的广告全是骗人的鬼话。来这里上学的学生,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春梅进来了,她见李琼正在和我说话,好象有些愠怒,对李琼说到:“你是班长,怎么到现在学生都没有到校,真是反了。有几个同学好几天都没有来上课了,你怎么不向我报告?毕竟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再这样到上课的时间不来人,就扣钱。告诉你,李琼,我可是一个有脾气的人。王社,莉姐让你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马上就到上课时间了,还是等下了课再去吧。”我抬腕看一下时间。
“去不去随你的便,我是把话捎到了。吃早点时,正好遇到莉姐开着车从少年宫门口经过,她说不上楼了,直接去跑腿公司,还让我给你传个话让你去。”
我拿起教材大步走出门外。身后是春梅嗤嗤的笑声,幽幽的,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莉姐的办公室,莉姐说,上午的课是“消息”,你讲这些新闻写作知识,还是轻车熟路的。
我的课堂纪律不严,允许学生在课堂上交头接耳,不想上课的也可以不来。上课时可以随时提出各种问题,也可以自由发言。
上课时,坐在前排的李琼提问到:“老师,我们毕业后当秘,还要写这些新闻报道吗?”
我说:“到一个企业单位当秘,能尽快为所在单位做一个到处形势大好到处莺歌燕舞的报道,这样,你的老板一定会赏识你的。除了能拿到稿费,还会得到老板的红包。”
“老师,你得到过红包吗?”听李琼这样一问,几个学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休:“听说你在部队当报道员,那个时候你都是报喜不报忧吗?”“老师说我们要到企业单位当秘,难道说我们毕业后到企业去吗?”“咱们学校说毕业后包分配是骗人的吗?”“你是副校长,你能拿多少钱?听说还要我们再交什么钱?”“老师,听说你一个人单吃单住单独生活,你离婚了吗?你是怎么吃饭的?”“你的单位是大学的图馆,能带我们进你们学校图馆去看吗?”“带我们出去玩一玩吧,老师。”
我挥一下手,几个学生还在喋喋不休。我点上一支烟。烟是劣质的,李琼看一眼我的烟牌子说:“两块钱一包。”
我点一下头,并没有说话。猛然间我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很疲惫。我感到这些年自己一直是在随手摘些花草,在不停地编织着一个又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人生何苦哉,也许生命的春天已经逝去,可他却在祈祷着生命的春天。青苔黄叶做学问的日子,让我感到自己真的象一个苦行僧。一间小屋,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堆,除此之外身无长物。日子过得非常清苦,抽劣质的烟,喝最便宜的酒,我常想:一个为事业奋斗的男人,就该这样象苦行僧一样过活吗?有时他感到自己多年来们一直都在攀登一个悬崖峭壁,早已是精疲力竭,抬望眼,上面依然不见山顶。真想松开手,附下去。数年来就这样一直坚持着。静下心来,有时也会感到悲哀:象一个爬山的山羊,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刚想退葸,却见前边有一撮青草,又**着向那一撮青草奔去。那一撮草是什么?是人们所追求的幸福吗?
我的两块钱一包的烟已被他抽完了,可烟瘾还是没下去。我摸索一下口袋,都是空的。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学生们大多离去,李琼见我还想抽烟,她冲我灿烂地笑一下,把一包“红梅”烟推到我的面前。这时,教室里只剩下李琼一个学生。我很想说一声感激的话,但张一下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抽烟的人烟瘾上来时,会象饥饿人扑在面包上一样,我常把香烟比作上帝的拐杖,因为它有时就是我精神的寄托,没有它,我有时真有点六神无主。
“红梅烟是四块钱一包的,抽了我给你的烟,可不能白抽呀。”李琼站起来说,“走吧,还想蹭一下你的自行车,送我回家。”
“四成杰,杰子哥约我一块去北京呢。”我收拾好教案说,“去四杰哥那里,咱们不顺路。要不然,我把自行车借给你骑。”
“那就算了,我让老公来接我吧。”李琼站起来说,“王老师,其实我老公人不错的,只是你没有机会和他相处。有时间的话,去我家喝酒吧。老公要下到县里去任职了,到时候,你会感到意外的。”
“以后再说吧。”我说着朝教室外走去,“走吧,我急着回家看一看呢。”
回到住处,雪雯正逗着儿子玩。她正把学到的幼儿教程灌输给儿子:“来,跟妈妈一起唱,小燕子,穿花衣……”
“男孩子唱什么穿花衣呀。”我把本朝桌子上一掷说:“杰子要我今晚和他一块去北京。”
雪雯把儿子抱在怀里说:“去北京?你们学校正闹腾着要升为本科院校,好请假吗?算了,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还有,汽车修配厂原来的那个幼儿园现在正准备对外承包。我想和一个一起学幼儿园的老师把幼儿园包下来。现在,家里正需要钱,你去北京,咱们家哪有钱呀。”
我叹息一声说:“四杰说是要给文化部的一个什么艺术学校进行合作,要在咱们市合办一个分校。我现在是日天技校的副校长,我不去怎么能行。”
“你还副校长?”雪雯哑然失笑说:“王社,我看你是拾个棒槌当成针了。你跟着杰子闹腾到现在,还不是没有见到一分钱?封你一个副校长,你就象找到什么感觉似的,没有钱,一切都是假的。如果能把汽车修配厂的幼儿园包下来,我算过了,要不几年,咱们家就会好起来的。咱们家没有钱,我想找一个愿意出钱的。有一个一块学习姐妹,她认定我能挑这个头。我答应她了,这几天我们就去和厂里的人谈。”
“就算谈下来,你们现在承包也不合适。都是暑假招生,现在青黄不接的,不是招生的时候呀。”我说,“我看,想和你一块承包的那个人,对教学这一块也不是很熟悉的。算了,给我准备一下,我还是和四成杰一块去吧。”
那一天我和四成杰一块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又在一个不眠之夜。
刚想小睡一会儿,我被张富友用电话催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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