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泥土的气息(2 / 2)
“这几天我转了一些地方,已有所感受。”
“看这里。”老刀指一下办公室的一幅题辞说,“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文坛泰斗了,是我老师,要不是他三顾我的茅庐,我才舍不得给他哩。这幅画的作者你知道吗?他可是名满京城的老画家喽。你瞧这仕女多丰满,虽然是裸体,但很娴静,很端庄。这幅画用笔坚实,尤其是那种苍茫荒率的画风,表现出画家一种孤高隐逸的思想。王社,你是有艺术细胞的人,别人看只是看到一个**,你一定能看出画家的孤芳自赏,把世间女人看穿看透的那种高傲心态。对吧。你再瞧。”老刀说着把我拉到办公室的外间,津津有味地和我指点墙壁上的画:“王社,你瞧,这幅画笔墨不多,但表达的意境深远,画上的小树用笔技法精到,用树木的根须收尾,巧妙地表现了层叠雪山上的萧瑟寒林。林木苍秀,山头矾石,真是披麻皴而兼劈斧者,绝似虞山剑门奇险之景呀。所谓岩谷幽闭雨露深,翠烟长护林,这是元代画风呀。在元人的作品中多涉及形与神的关系,元代盛行喇嘛教,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北京就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修建的,对吧。王社,你都玩了哪些地方,还有哪些地方没有玩,我是可以陪你去玩的。我虽然是诗刊的主编,但我更喜欢游山玩水,只有到处走一走,才会有灵感,对吧。你看,北京是咱们的首都,它的肚量是很大的,有着兼收并蓄的胸怀,古话不是说嘛,有容乃大。凡是坐北京的帝王都懂得把儒释道融为一体,虽然三家的影响此消彼长,但一直都是三足一鼎。孔夫子的影响达千年之久,他对其弟子的礼乐射御数的教育,一直把品德放在首位的,搞学问的人现在还受着代他老人家的影响,讲究正心诚意修身和齐家治国平天下。北京的佛寺香火也是很旺盛的,潭柘寺是北京的最早寺院,1700多年了,香山寺你去了吗?”
我摇一下头。
“可惜了。”老刀叹息一声说,“现在正是看香山红叶的时候,你不去看香山红叶,作为一个文人来说,真是莫大的遗憾。我们这一次是有看香山红叶这个议事安排的,只是到时候学员们还要再交一点费用。和你提到钱字,真是有伤风雅。提钱,多俗呀。不过,不提钱,咱们是没有办法打交道的。明天我带你去吧。香山有孙中山先生的衣冠冢,不过,上去的话很陡,楼梯台阶很难上。刚才我们好象说到了佛教,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北京就有了道教活动,老子被奉为道教教主,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醉心于道教,他重用幽州人寇谦之,把道教奉为国教,于是,道教在北方迅速发展起来。王社,白云观你看了吗?”老刀见我摇一下头,他点燃的雪茄烟深吸一口说,“白云观是要去的,我带你去,那可是天下第一观,它是道教全真龙门派的祖庭,说是长春真人丘处机所建。丘处机你一定知道的,他师傅是王重阳,那王老头子可曾了得,集儒释道为一体,是全真道教的开山鼻祖。不过,丘处机又在全真教创始龙门派,这就挺有意思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下令对其门徒免去一切差役赋税后,龙门派也就形成了一个政治集团,他们被赐以金虎牌,真是玄风大振呀。丘处机72岁时,也有说是82岁,亲率18门徒从山东赶到北京要见成吉思汗,但成吉思汗远在撒马尔罕,他老人家又长途跋涉到西域雪山,终于见到了铁木真。铁木真就是成吉思汗,你一定知道的。成吉思汗蒙古语意就是四海之内的王。是的,他要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王。他成功了。他手下的一个叫速不台的人一直把蒙古铁骑踏到大马士革,一直打到埃及,现在欧洲人提到黄种人还是心有余悸。蒙古人要做天底下最大的王,就是要打到天边。”
“真的吗?”我笑容可掬地问到,“打到天边了吗?”
“是的。”老刀说,“打到了。速不台的队伍一直打到多淄河,一看河上雾气腾腾,心想,这一定就是天边了吧,于是,就把队伍拉回来了。”
我终于忍俊不禁纵声笑了起来。
“说正事吧。”老刀一脸严肃地说,“是这样的,王社,我对这段历史是很有研究的,很想写一本,但应酬太多,总是不停地到处讲学,出国访问,没有时间写呀。王社,你有时间写吗?”
“我来写?”我收住笑,好象很认真地思索一下说,“我可以写的,不过,我可要和你俗一下了,你能给多少钱呀。”
“钱?”老刀笑容可掬地说,“别谈钱,不要再提到钱字,那多俗呀。你是很有才华的,也很有个性,就是日子清苦一些,我觉得你现在需要钱。你一定看过射雕,看过吧。咱要写,就要比人家写得卖座,要比别人写出彩来。蒙古人打襄阳为何撒军不打了?为何打了16年?是忽必烈他老人家主动回去的。”
“他为何要回去呀?”
“是的。”老刀笑了笑说,“不懂了吧,回老家争权呀。很精彩,就是不知道王社能否写好。王社,你写出来后,我可以给你起个笔名,叫腾德尔,知道名字的意思吗?蒙古语的意思是黑马的意思,是的,我一直想捧出一匹文坛黑马呀。腾德尔,一匹黑马。王社,你可以写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有灵气。王社,你挺能干的,是个难得的人才。我真的很想把你留在北京的。这几年我一直很顺的,没有依靠谁,只是有一帮哥们儿,他们都能向两伊战场捣腾飞机大炮,我呢,只是文化界的一个小混混,倒腾一些号稿子,办上几期文化写作培训班,赚几个小钱而已。王社,只要你愿意想,我手头有四部人物传记计划:成吉思汗,忽必烈,查理大帝,莎士比亚。如果行,以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后来,我真的以上四部出版了。成吉思汗是由中国人事出版社出版的,作者署名腾德尔,忽必烈大帝是由中国图馆出版社出版的,作者署名铁木尔,莎士比亚是由中国人事出版社出版的,作者署名王敦勇,还有那部查理大帝,交给了出版商不知所终了。四部第一部都在70万字以上,但我得到的稿酬每部都不足万元。尽管如此,我在每次出后都会请图馆全体同仁到饭馆搓一顿。出版那么多,自认为唯一的收获就是1998年加入了安徽省作家协会。成为作家,这是我14岁时就守着的梦想。那一次我从北京回来以后,我把家搬到了市南一个叫前付的地方。我开始试着拿起笔,开始开始创作人物传记“成吉思汗”。图馆里的能查到的成吉思汗资料都让我查了个遍,我差不多每天都是白天到图馆搜集一些写作资料,晚上进行构思和创作。我记得老刀对我说过,这是一部出版社列为出版计划的,三审三校并不是弄得很严格,只要政治上不反动,故事情节能能说过去就行了。前付正在搞大开发,到处是机器轰鸣声,夜里也是灯火通明。我本来是想到前付能静下心来创作,但天天都是不分昼夜轰鸣的机器声,搅得我有些心烦意乱,创作进行的不是很顺利。我把自己以前搜集的所有写作资料都找了出来,以前我时总是把认为对写作有用的东西手抄下来,一本又一本,并命名为“姝仙”。我查了字典,知道“姝”是美丽美好的意思。创作“成吉思汗”时,我便把中的女主人公定名了“姝仙”。成吉思汗的版本有很多,我想把”成吉思汗”写出新意来,并把“反战争”当作的主题,写到兴起时他会几天几夜不休息。一次次望着窗外黑黑的天空变蓝再变青再到天光大亮,他都觉得自己非常兴奋。他把自己在三界当兵的经历换成百年前的时空,把自己在汽车营的经历改头换面成“兵车营”写了进去。
那一阵子,我把自己剃个大光头,肥胖的身躯上顶着一个又光又亮的大脑袋,让又生了一个女儿的雪雯带着两个孩子在郊区种菜,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有些不伦不类。后来雪雯在药材公司上班。中午雪雯要接12点半的班,人一走,儿女就会大哭不止。上早班时每天要赶在早7点之前把药店的门打开,雪雯走时两个孩子会哭闹着不吃饭。一个月150元,几个星期下来两个孩子瘦得象非洲难民的孩子,雪雯再也不愿意去上班了。雪雯还是坚持学完了幼儿师资培训班,两个孩子每天跟着贾雪雯去上课,我一个人落得个清静。我创作“成吉思汗”的日子过得有些枯燥,差不多每天都是到图馆上班就是整理创作上能用的资料,回到住的地方就开始埋头创作。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逝去,有一次我和雪雯一块上街,忽然惊地发现一座大楼没有了。雪雯说,真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你要是再晚一阵子出来,人家旧楼拆除新的高楼大厦都盖好了。
“王记,你在听我唱吗?”马潮拍一下我的肩膀,“你有什么心思吧。要不,咱们弟兄两个停下来,再喝两杯?”
“走吧,马潮。”马潮掏出烟递给我,然后,我点燃了烟,又帮马潮点了烟,“马潮,真想温酒,哪天咱们两个好好喝一下吧。”
“你当过汽车兵,那个时候你应该找人给你办个市里到县城的线路,你跑运输,会很赚钱的。中国人的事就是一帮人和另一帮人的事,只要处理好我们这一帮人的一个圈,我们这个圈子又可以外延到另一帮人的圈子里,如此环环相扣,盘根盘节,枝枝相连,知道这个理,天下还有办不成的事?王记,我如果有你那样的文水,早就飞黄腾达了。现在,我知道我是靠张记这点关系,才用上了你住的那个大队院子。其实,我觉得你是一个应当飞黄腾达的人,真是可惜了你的才学了。”
“我有什么才学呀,怎么个飞黄腾达?”我抽着马潮给他的外国香烟,呛得直咳嗽。
“现在就喝点吧。”马潮把三轮车停下,在小卖部要了几个一块或两块钱一盘的拼菜,又在小店里拿了一瓶1块8毛钱一瓶的红粮大曲酒,满桌子酒菜还不到10元钱。这样,我和马潮居然一起吃喝得很有滋味。“王记,我知道你在市里还有几个七拐扯的亲戚朋友,社会上也有几个热血弟兄,他们象我一样,都是很敬重你的,其实,说实话,你来咱们墟圩子村时间不长,可这里的人也很敬重你,我听不少人都称赞你哩。可是,说实话,呆在村子里的人都想走向社会,多少也有那么几个混出来的,有的已能呼风唤雨,有的在黑白两道都是声名显赫。巧得很,我认识的几个人他们都提到你,说起你就竖起大拇指。你来这里虽然时间不长,但和你当朋友处的人很多,你如果想在这里干成什么事的话,你该把这些关系利用起来。”
“用起来。”我饮干一杯酒问,“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呀。”马潮神秘地笑一下说,“搞钱。”马潮谈到钱时,马上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一阵沉默之后,我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它一直静静的等待在那里,象是听着我悠长悠长的诉说。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把夜空中的明月当作共度一生的人。我想象着拨去自缚的茧,那时自己一定是云烟般轻盈,流水般永不回头。我想,生命的真就在于空灵时刻灵魂的来去自如吧。一条小路在田野中弯弯曲曲地伸向山脚,小路的尽头稀稀落落有几户人家。一个清幽的小池塘旁是青砖青瓦的小屋,远远望去屋前是宽阔的田野,屋后是高高的山峦,近眼欣赏屋子的周围是果树、花草,鸡鸭成群,牛羊满圈。
我不止一次地这样设想着我就要面临的田野情趣,我分明感到那正是自己羡慕向往的地方。小路边的小草已经开始枯黄了,田野里成熟的庄稼沉沉地弯下了腰,在微风里轻摆,呼吸一下这满含泥土的气息,这样的日子也许很清苦,但一定是自得自乐。我还想象着去蒙古大草原,在那里拥有一个蒙古包,最好有一片牧场,还有一群羊。当然,少不了的要有一匹马。和一个女人在那里,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看着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接下来的日子,和那个女人生一大群孩子。时光流逝,和那个女人一块慢慢变老,一块呆坐在帐篷前,看着红红的夕阳渐渐沉下山去。
那个女人是谁呢。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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