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只是,她把她的心酸全都给了别人。
顾盼突然想起来大三的时候,小井把迟来的生日礼物寄给她,是中岛美嘉的限量版专辑。那时小井写了一句话:“别再说被疼是种运气,你现在也有这种运气了。”
那时候,她是很感动的,甚至觉得眼睛发酸。如今想来,她是多么迟钝。
“因为你,我才明白,我个人的努力,大概只能保证未来在事业和生活上多些选择。”井宇阳笑了,一副看开的样子,“可遇到怎样的人,这个人给我什么样的回应,还是看命。”
顾盼本来一直低着头,听了这一句,抬头看过去。
她真受不了井宇阳怔怔望着她的眼神,瞬间就错开了视线。
“以前不是我,我不甘心。你们分手了,我等。可现在,依然不是我。“ 井宇阳猛然笑出声,调侃一般地说:“我还要再等那小子也从你身边滚开吗?顾盼,我等不动了。”
顾盼听他这样叫出自己全名的语气,连句抱歉都说不出口。
“是我自作主张地非要这样,跟你没关系。”井宇阳抽了抽鼻子,还是轻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贪图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朋友这种关系,真是绝了所有后路。”
“我——“顾盼眨了眨眼,开口,可刚说了一个字就哽咽了,”我现在,不知道能跟你说什么,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往门边走,开了门,身子探了出去又转回来,很认真地说:“小井,对不起。“
她此刻说不清楚对不起的点在哪里,她知道有很多很多对不起他的地方。只是现在,她也只能说出那么一句根本无用的道歉来。
顾盼一路抱着胳膊,大步冲回西区公寓。天黑了,她那层楼道亮着灯,是许观站在她家门口。她心烦意乱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跟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开门。
“我来不是来问你答案,我是有件事想问。”许观跟在顾盼后面进了屋。
她开了自己家里的打灯,才看清楚他这身打扮。破洞牛仔裤,宽大军装外套,棒球帽。耳朵上两枚黑色耳钉,头发蓬蓬的,一看就是一副出去玩儿了一圈刚回来的样子。
许观的确去酒吧了,跟顾宸一起。两个人坐一起闲扯几句,主要还是说夏萌那档子事。没成想,许观要走人的时候,一眼逮着顾茜,正在舞池里扭来扭去。
他挠了挠头发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但一想起顾盼,就还是走了过去。顾茜看清是他,一脸抵触的表情。他只好问一句“你来这种地方,你姐会不放心,赶紧回去吧。”
“我姐?谁啊?”说着就翻了个白眼,嘲弄地笑了几声,“你说顾盼?她才不是我姐!”
许观冷着脸看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他把这场面告诉顾盼,顾盼呼出一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
她心里坠着的这堆事儿,真是逼得她简直要吐了。
“她不当我是她姐姐,我也没办法。我父母离婚十几年了,我从小是我妈自己带大的。她是我爸的第二个女儿。我也是被我爸缠得没办法,才会去帮她处理一些事情。”干脆就一清二楚地全都说了出来,反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你真不像是——”许观听完,喃喃出口。
“怎么,非得我暴躁又极端,才像是单亲家庭出来的?”顾盼笑了,说:“我十几岁时的确脾气不好,比较符合那个形象,年纪大了早没力气那么活着了。要么好好活着要么死,总得选一个吧。”
北方姑娘的生杀决断,此刻一览无遗。她再有南方姑娘的娇小玲珑,骨子里也还是刚烈。
许观被她震得说不出话,往后退了一步,安静看着她,觉得她浑身冒热气,像随时能炸开。于是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了?”
顾盼还是不说话,低头,手扶着额头,手掌滑到自己的眼皮,突然蹲了下来,坐在了地上。她实在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她很长时间都认为父母离婚,没有伤及自己分毫。虽然她爸妈终日争吵不休,为了钱,为了人际圈子,以及为了她而拉扯纠缠,但她始终认为,那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总是觉得,一切烦扰只是她父母自己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出国前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大年三十的晚上,她妈去加班,她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一片黑暗里,听到爆竹的轰鸣,感觉到烟花的璀璨光芒,想着蒋瑞。她才猛然发觉,原来父母离婚对她的影响潜移默化。如果父母没有分开,也许她依然是娇滴滴的小公主,会把所有的失去都以撒娇的方式疏解,会对所有的得到都热烈地反馈,而不是沉默地得过且过,粉饰太平。
此刻也是如此,小井和她相识的十几年里,他在她艰难的时刻和她一起压过马路。她拿不到offer猛收拒信几乎自暴自弃的时候,他骂哭过她。他们一起吃遍了南城街夜市,街口那家砂锅的老板都和他俩成了好朋友。她知道,是她混蛋,对不起小井。
顾盼把头埋在了膝盖上,沉默着抽噎起来。
背后贴上温热的胸膛,和细微的心跳。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就没了动作。
许观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边,双臂拥住她,瞬间袭来的安全感和温暖。他的呼吸就在她耳旁,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像上次那样,安静地拥抱。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像顾盼都要睡着了。许观到了她身前,和她面对面,伸手把她的脸抬起来,她脸上早没了眼泪,只剩下泪痕。
他手还停在她耳畔,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还想哭的话,就接着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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