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她一边听着电话里许观的指示,一边找。直到看到普外诊疗室外,他长身而立的身影。
许观靠墙站着,长长的大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里面只有一件短袖的白色T恤,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跑出来的。刘海很蓬,洗完头发后自然风干的样子。
顾盼大步走过去,到他跟前就把包摔在了地上,伸出手抱住他,额头顶在他胸口。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喊出她的名字:“顾盼,我没事。”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那段酸腐句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像瘦了,头发也变长了,身形陌生到,我似乎是上个世纪见的你。然后你开口叫我名字,我就想笑了,好像自己刚刚回来,只是在楼门口等了你五分钟而已。”
许观手摸着她脑后,下巴点在她头顶。其实,他是有点后怕的。想起刚赶到爷爷家时的那个场面,屋子里乱成一段,靠窗的床上密密麻麻的碎玻璃渣,爷爷的袖管儿上一摊血迹。
兵荒马乱中故作镇定,把人送到医院来。没想到医院里也乱套得不行,饶是他做事有条理,也拙于处理这等紧急,幸亏看诊后说只是皮外伤。
然后,顾盼来了。
许观松开她之后,就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就十指紧扣,站在墙边等。
老爷子被推出来,两个人立刻都迎了过去。许爷爷硬朗得很,这点儿伤压根没当事儿。倒是一眼瞅见孙子后面那姑娘了,立刻一个眼神递了过去。
许观收到眼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竟是一副大男孩儿的样子。老人家皱了眉,许观一看,立刻就坦白从宽了,“爷爷,这是我女朋友。”
顾盼反应得算快,愣了几秒就绽开一个笑容说:“爷爷您好,我叫顾盼。”
老爷子一看这姑娘笑就喜欢,他的观念里,见人就笑地甜,心地总归不会坏。许观的爸爸妈妈安置好许奶奶,这个时候总算是从新城区那边赶过来了,看着老爷子手臂上的绷带,也是一脸关切焦急。
老爷子倒利落,几句话把他们都打发了。眼看就要跟许观爸爸妈妈走了,倒又想起来顾盼了,来了句:“姑娘,这傻小子就你领走了,我就不管了。“
“啊?”顾盼眨了眨眼,一时无措,呆呆地应了句:“好的,您好好休息。”
许观的老爸不算明眼人,但听自己老爹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看这姑娘干净清秀,也没太多想法。倒是许观妈妈,眼睛尖,虽然没说话,但上下打量顾盼很久了。她还记得这姑娘呢,不就是上回那邻居嘛。
许妈妈笑着跟顾盼说起了上回托付东西的事情,顾盼倒也答得都算得体,没让许妈妈挑出毛病来。倒是许观不耐烦地来了句:“妈,您赶紧带爷爷回去休息吧。” 一句话说得让许妈妈瞪了他一眼。这才上车走人。
顾盼和许观两个人就走在这样满马路都是玻璃碴的混乱午夜。夜风很凉,顾盼把自己的围巾给了许观。他突然嘴欠地说了句什么,顾盼甩开手上正在给他整理的围巾,踹了他小腿一脚,然后走远。许观长腿跨了几步就追上她,揽着她的肩,偏过头看她的侧脸。顾盼伸手想把许观的脸推开,却被他快了一步,捉住手箍在怀里动不了。俩人闹了一阵儿才消停。
“我妈要是来烦你,你不用理她。”许观想起他妈妈那样子,很有经验地嘱咐到。
“要是突然有个微信名叫顾阿姨的来加你,你不用理她“,顾盼也很有经验地嘱咐到,”那是我妈“。
”哈?” 许观愣了一下,看着顾盼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但凡考试上不了90分,我妈就会说,她懒得骂我,让我自己看着办。”
“我嘛,考试还好,应付得过去。但我妈是总唠叨,问我怎么能糟蹋自己的智商。”
“我妈总说,你要活得像个人啊。悠闲地活着,在她眼里不是人。”
“我妈也是这样,总说不许哭,不许投降,不许羡慕,那样就输了。”
“我去国外读书,其实也不光为了蒋瑞,也是我妈非让我去。”
“我转到建筑专业读博士都是我妈给我申的。我那个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想做。”
“所以,妈妈们都是很厉害的物种。”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
顾盼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想起来自己这些年做的决定,其实有很多都和老妈背道而驰,比如改专业去学公关,比如离开家乡跑来南方。和她比,许观倒显得还挺乖巧。一路都是在父母的殷切希望里,从未辜负希望,从未让家族荣光陨灭。
“我是比你幸运,我还挺任性的。“顾盼低声说道。
“我也挺幸运的,我遇见了你。”许观拉起她的手,吻在她的手背。
其实他可以独自生活,手里拎着盏破碎的灯笼,倒也能装作生命里有光。可此前那些觉得其实孤单也无所谓的人生,此刻全都变得让人厌弃,因为她活生生地来到了身边,比照出此前的寡淡和漫长。
生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她也没有大开大合地做些什么。不过是,生活里多了一个人,一起吃饭,互相吐槽,偶然让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故事。
顾盼朝自己的手看过去,柔软的唇的触感,从手背灼热到心头。说实话,她此前对这种懂得浪漫的男生,都怯得慌。许观也不是她此前的理想型。
她此前希望的,是长相合理而安全,成熟憨厚,最好比她大上个五岁。
可人生就是这么吊诡,按照理想型的模子找到了自认为的“完美男友“,却拼不过命。他不符合她此前设定的标准,也和她之前对男人和爱情的认知相悖。
偏偏,还是动了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