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双玉（1）（2 / 2）

除尽诸业障，速成大福慧；

泯去四重苦，换得三途道；

普愿一切众，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菩萨天。

罗小七没有跟着念，仔细听完，心底涌出一股冷意。佛者发愿，为造善业。但此时众人的发愿，内容却是颠倒黑白，将“四重恩”称为“四重苦”，将“地狱、恶鬼、畜生”此三途称为“道”。

念完之后，所有人寂静无声地跪着。八个人贴着墙壁垂直行走，自左右两侧开始分发食物。食物很简单，只是一个馒头和几片绿叶。领到馒头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噎到了立刻吞下一片绿叶。

罗小七很快也得到了馒头和绿叶。

绿叶到手，他便立刻知道是什么了。他在雍容关附近见过这种植物，茎叶里面有着饱满的水分，入口即化，可以解渴。嘟嘟对这种植物喜欢得不行，却不能挤出水，只能连茎带叶一起吃。

罗小七将一片叶子放入口中。

八个穿白袍的光头围过来，隔着铁栅栏，没有眉毛的眼睛盯着他看。罗小七被看得心底发毛，往后退了半步站住，说道：“有事？”

此时离得近，八个人的五官一览无余，毫无特点。没有头发和眉毛，从头顶到脖子俱涂着白|粉，惨白五官几乎与白袍融为一体。又悬空而立，光线昏暗，乍看像八具尸体堵在家门口，是个人都得被吓坏。

罗小七有点恶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人的背后，拴着一根不粗不细的绳子。

其中一个人伸出双手，隔着铁栅栏捂在了罗小七的双颊上，似乎觉得很好玩，在饱满的双颊上揉了揉。力道并不很重，但触感真实，罗小七的寒毛瞬间竖起来，却没办法挣脱。

除了嘟嘟那个黏人精喜欢长在他身上，罗小七甚少与旁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偏偏挣脱不得，只能一脸嫌恶地瞪眼。

另外两个人不甘示弱，也各自伸出一只手，捏向的却是罗小七不能抬动的左臂。一人捏着左肩，一人捏着左手。

半晌，第四个人开口道：“怎么样？”

捏左肩的那人说道：“断了。”

罗小七猛然痛喊一声，竟是两个人齐齐在他的左臂上发力，一人自左手的位置往上，将断裂的骨头一寸寸捏到一起，另一人将胳膊自肩侧往脖颈处塞，痛得罗小七侧身撞向墙壁，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八人的面上露出诡异的笑，竟是不出声地欣赏了片刻罗小七痛苦的样子。仿佛别人越痛苦，他们越快乐。

半晌，八人终于走了。罗小七靠着墙壁抬眼，看着八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对面那堵墙上的图案依然让人无法忽视，宛如睁眼既见的噩梦。小孩的害怕都是本能，他们宁愿蜷缩着身体睡觉，也不愿与这样的图案对视。但恐怕，梦里也避不开这种东西。

罗小七没有睡。

胳膊只是断裂的地方被接上，若是这般放任不管，恐怕日后关节僵硬成石头。他盘腿而坐，运气游走于周身。

周身经脉不绝，则真气无阻，若有阻碍，便是受损之故。除了左臂，身上还有多处看不见的伤口，此时因气脉冲阙而发热，又烫又痛，罗小七冒了不少的汗。

小周天毕，行大周天。罗小七再睁眼时，四周已经静谧无声，对面墙壁上燃烧着的骷髅头仿佛生出一双幽暗的眼，直直压向心头。罗小七视若无睹，站起来略微活动了片刻，然后直接面部向下，趴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日他醒得早，却没有动，趴在地上听大家念完“尽此一报身，同生菩萨天”，那八个人果然又围过来了。隔着铁栅栏，他们在讨论罗小七死没死。

“死了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副皮囊。”

“那便没什么可惜的，死了也罢，留着皮囊不朽。”

罗小七原本想装死到底，听着却心里发毛，不由偏转头，怒视兴奋谈论皮囊的八人。八人冲他桀桀而笑，露出惨白牙齿。

每日早晚，八人进来一次，为大家送上食物，也就是馒头和绿叶。罗小七不想念诵“尽此一报身，同生菩萨天”，仗着是个残废，直接装死。

就这样过了两日，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起先罗小七想，既然像自己这般浑水摸鱼都不会有任何惩罚，为什么大家还那么乖顺，装病不就好了？小孩的行为举止带着强烈的从众特征，罗小七一直以为有人会模仿自己。

至第三日，一个小孩大约是夜间受寒，早间念诵“尽此一报身，同生菩萨天”时没有跟得上，被八人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带走自然不是治疗，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罗小七瞬间醒悟，这里根本没有治病的说法，身体稍有不适的小孩肯定是被处理掉了。

罗小七胸口发闷，身体发冷，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嘟嘟呢，已经被处理掉了吗？

罗小七不由走了几步，他比同龄人高一些，发顶几乎触碰到上面的墙壁，步伐不稳，一下就撞到了墙壁。他却不觉得疼，整个人被恐慌笼罩着。

忽然隔壁传来一道声音：“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