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双玉（5）（2 / 2）

那是他们在菩萨天的第二年。

被玉氏王族送往菩萨天的，明明是大玉，但因为小玉不愿意和大玉分开，也一同过来了。最先，大玉和小玉都陪侍在教主身边，不足一年之后却成了小玉专宠。

菩萨天的教主，自第一任始便是阉人，性格相当扭曲古怪。他们曾是玉氏王族的奴仆，如今可以肆意奴役玉氏后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尊敬之举。

不谈王族出身，大玉本就是嫉恶如仇的心性，在遭受了种种侮辱之后，因教主竟将“逆广寒”传授给小玉，再也无法忍耐，设计要将教主弑杀。

他特意挑了左右护法皆不在教中的日子，哪知暗处还潜藏着波旬魔。彼时教主要将他直接喂给波旬魔，是小玉求情，此事才暂且压了下去。

但从此，教主留在身边的，便只剩下小玉了。

大玉原本以为是自己失策，哪知不久之后，大玉因“逆广寒”而出现失智，亲口说出当初是他故意让波旬魔留在宫中的。

提及往事，大玉瞬间心绪难平，恼怒说道：“当初是你以死相逼，要跟着我。如今你杀人取乐，还处处与我作对。”

他捏着小玉的手臂，再用力一些，几乎能捏碎。“小玉，你不能变得和那些阉人一样，不让人死，却要人活得生不如死。”

“你说，你生不如死？”小玉勾了勾唇，眼波却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可是，大玉，你把这个小孩交给教主，我也会生不如死。”

大玉抿唇看着他。

小玉忽然又换了一副神色和语气，仿佛刚才那个阴恻恻的人并不是他，软软地往大玉的怀里埋过去，还不忘伸手勾住大玉的脖子，说道：“大玉，不要再管这个小孩了，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你会活着，我也会活着，我们会活着，会一直在一起。”

“小玉，我不会永远留在菩萨天。”大玉冷声道，“玉氏送到菩萨天的孩子，从未有人活过十年。”

不只是为了斩断菩萨天对玉氏王族的威胁，还有小玉……这副模样的小玉，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十年。

嘟嘟咯完了血，默默站在原地说道：“你们要把我交给谁呀，能不能交给小七呢，我想小七了。”

小玉没有动，大玉抬头看向嘟嘟。

这个孩子太小了，比他们来菩萨天时的年纪都要小，伶俐又乖巧，长得甚是讨喜。但是，他天生胎息，即便如他自己所言并非林氏后人，恐怕也是涂无忧的后人。

若是涂无忧的后人，更好。当年若不是涂无忧助大周皇帝起兵，千佛国又怎么会被灭国。

教主如果得了他，一定会如获至宝。届时，大玉想着，这里是那伽神宫，只要波旬魔不出来，波旬魔的“苦集灭道”也不出来，他就可以带着小玉逃走了。

大玉没有回答嘟嘟，淡淡唤来地煞神，说道：“看好这个小孩，教主过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说完抱着小玉，转身离开。

嘟嘟要跟上，被两位地煞神一左一右地拦住。地煞神宽大的白袍垂在地上，几乎将嘟嘟整个人罩住，一股熟悉的气味钻进鼻子里，很淡。

嘟嘟瞬间忘了双玉，攥着地煞神的袍角，惊喜喊道：“小七？！”

往雍容关的这一路上，每次生火时，罗小七都会在火堆下的泥土里埋很多有异香的枝叶，枝叶的香气因高温而散开，洇入衣服里，可以盖住异味。

嘟嘟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罗小七，平时耍赖偷懒也要罗小七抱着，对罗小七身上的味道格外熟悉。这种气味，他从未在旁人身上闻到过。

那地煞神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涂着白色的脸仿若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他轻巧将嘟嘟拎起来，手掌伸进嘟嘟的衣服里，抚摸着嘟嘟稚嫩的胸膛。嘟嘟甚是懵懂地看着他，轻轻攥着自己的衣角。

门口多了地煞神看守，嘟嘟哪儿也无法去了。

先前无人看守，一来嘟嘟受了伤，伤者在菩萨天众人的眼中犹如死人。二来那伽神宫和菩萨天主宫不同，其宫主是波旬魔，因此虽然有大殿和房间，但宫中并没有给人行走的通道，除非嘟嘟可以上天入地，否则很难走远。

只要不被拘着，嘟嘟就没有不开心的。但如今他只能呆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格外郁闷，郁闷地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不多不少，竖着五十步，横着三十步。

他四肢摊开，坐在墙角，不免叹了叹气。忽地墙壁之中传来簌簌声响，像是谁的身子从墙壁上碾过，偶尔夹杂着砰砰的闷响。

嘟嘟站起来，瞬间眉开眼笑：“你来找我啦。”

那个漆黑甬道里的朋友。

墙壁似乎是中空的，嘟嘟跟在声音后面走了会儿，最后见对方停在上方不动了，他便站在房间的中央，仰着脑袋笑眯眯地喊道：“我留了好多馒头给你，但是我不能出去，所以一直没有给你。”

他哒哒跑去干草堆前，从里面翻出这些天刻意留下来的食物。刚刚全部抱在怀里，便听见猛然一声巨响，房间的门哗啦大开，两位地煞神像被什么甩了进来似的，一前一后撞向房间墙壁，在雪白墙壁上留下几道血痕，断了气的身体落到地上。

嘟嘟缩了缩脖子，站在原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