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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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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林城满眼望去都是绿,简初家是老宅子,在青石小巷的尽头。

进门天井正中有颗老树,树冠磅礴,枝叶茂密,这时节抬眼望去满是遮天蔽日的绿色。

简初小时候没少被老太太那些鬼怪异志给荼毒,到现在也不敢走夜路。那会儿夏天夜里乘凉,简初被老太□□置在树下的躺椅上,老太太和老爷子就坐在两旁给她扇风,两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简初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天上的星星发呆。她不肯睡的时候老太太便给她讲故事,老爷子祖上是大户人家,宅子大,人也多。老太太捡着些旧事说,但总是说着说着就玄幻起来,粗大的树干中间是空的,里面住着报恩的狐狸精;戏台子上面唱着戏呢,看戏的二少爷却被什么附了身,疯疯癫癫的嘴里嚷嚷着要吃桂花糕,二嫂子说这是祖爷爷最爱吃的。简初那会儿还不太懂,她小时候被一些事吓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时不时的哭,还是没声儿的那种,老太太说故事时她就会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太太,听着听着便钻进了老太太坏里,累了便在虫鸣蛙叫声中就这么睡去了。

小时候看不出什么,大了倒怕了起来,虽然她一度怀疑是老太太拿着旧时话本上面的故事来吓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夜里走夜路还是走的飞快,誓死不回头。

隔壁李大爷隔三岔五就拿这事笑话她,说是这天黑了走夜路要是遇见那丫头,眼神不好的话还以为见着野猫,跑的那叫一个飞快,就跟后面追着黑白无常似的,甭管后头发生了什么你休想她回头瞅你一眼。

老太太原名祈素寒,祖上是个文人,名字取得清雅,可惜文人也要吃饭,老太太打小被送入秦家,混乱时期跟着老爷子来到林城,老爷子隐了姓,来到林城后便一辈子没再走出去过。

林城四月的清晨还带着丝丝凉意,年岁大了觉也少了。老太太一早拾掇好自己,去隔壁小孙女屋里看了眼,小姑娘睡相不老实,一半被子掉在地上,露出大半身子睡得还挺香。老太太笑着进去给掖好被子,摸着孙女的头发在床边坐了会。老太太手上满是岁月斑驳的印记,瞧着跟天井那老树的树皮似的,称着小孙女这嫩出水的小脸蛋,仿佛两个时代在对话。

老太太坐了会儿,没多久便转身出去了。

老树枝叶随风摆动,穿堂风绕过厅堂,好似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秋月无云生碧落,素渠寒露出情澜。好名字,以后就是你跟着我了”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只瞧着眼前人年岁不大却身材颀长,长得比身边人都好看,被这一眼生生瞧得脸红了,身后人轻轻一推她就怯怯应了一声。这一应,就是一辈子……

林城近几年大力发展旅游业,一到假期满街都是闹哄哄的人群,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临街的屋子都给生意人买去开店铺,开客栈去了。老太太家这片算得上偏僻幽深了,虽没外围那么闹腾,出了深巷也不少人来这逛悠,偶尔也会有游人走进小巷深处迷了路,问路问进家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舍不得走。许是城里喧嚣,难得进了这曲径通幽处便迷了眼。

老太太家宅子幽深,后院还有条小径直通向一大片竹林,竹林过去不远还有个小瀑布,再往后就是半山腰那座老寺庙了。地方虽偏僻了些,景致倒是不错。早些年老头子还在时,就有内行人来询问,想高价把这宅子买了,扩建成个会所。老头子半分犹豫也没,一口拒了。

简初幼时一直呆愣楞的,不爱出门和同龄人玩闹,老爷子便时常陪着她坐在老树下看书,小的坐着小板凳,老的坐在躺椅上,一老一小也不说话,偶尔看得兴起老爷子会说道一两句诗文给小孙女听,也不在意小孙女看着小人书并不搭理他。看得久了些便拎着她去后面竹林走走,兴致好会一路走到半山腰的寺庙,老爷子和老和尚下棋,由着小孙女在寺庙折腾那些个花花草草。

再后来,简初大了些,便伏在案上练字,老爷子也是在一旁陪着,互不干涉,他并不指点她,由着她胡乱写,许是看得多了,渐渐也写出些章法来。

那几年老头子身子骨就不大好了,许是放不下这一老一小,硬是多熬了几年。那天也如往常般,下过雨的傍晚空气很好,简初搬了小板凳和椅子放在外面写作业,老太太正在厨房忙活,老爷子撑着拐杖走出来坐在廊下的躺椅上陪在一旁。简初的那段记忆很模糊,她记得老爷子是说了些什么的,却一直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她如往常般写完作业准备和老爷子说的时候,一转眼,老爷子已经睡着了。

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简初愣了好一会儿才进去里屋拿了张毯子出来给老爷子盖好,她长久的站在一旁,仿佛长成了一棵树。

天光还未大亮,老太太推着小推车走出幽深的青石小巷,小巷出来没几步就是另一副光景。不过现在还早,等这天再亮堂些,人就多了。

太阳冒尖那会儿老太太小推车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人,都是周围的一些街坊邻居,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起得早,一大早的围在大树下唠嗑家常。

简初不大喜欢老太太出来干活,这几年老太太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只是前些日子不留神摔了一跤,年级大了骨头嘎嘣脆,硬是被医生绑上了绷带又被简初勒令在家好好养着,那些天简初连学校也不怎么去了,只是陪着老太太呆家里,老的听戏,小的看书,倒也其乐融融。

这不好了没些日子,老太太又闲不住了,又推着她的小推车出来卖早点。简初也没拦着,在家附近又有街坊邻居照看着,她还算放心。

临街的王大爷老伴去的早,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就搁个小孙子在老人家这里翻江倒海的闹,每到晚饭的那会儿整条长街都能听见王大爷叫孙子的吆喝声,就跟回收破烂那小喇叭的叫唤声一个调调。

老爷子去了后老太太一个人拉扯个小姑娘,日子过得还行,但也难免磕磕绊绊的没人照应,王大爷家里儿女都知道自家老爹老早就钟意老太太,也就想帮着凑合两个老人家一起做个伴。简初打小就惹人疼爱,王家大姑娘还想结了这个亲,那以后隔壁小木木那丫头也算自家人还跟自己老公得意了好一会儿。

谁知那边合计了老半天,往后怎么安排都开了个家庭会议定案了,一家老小心大的不行,就没人算出人家老太太完全没这个意思。王大爷到老了还情伤了一回,天天搁家里长吁短叹的,没少给左邻右舍闹笑话。后来家里人只得劝他,就简家老爷子那样的人,谁能放得下呢?王大爷仔细一想,那倒也是。想通了也就淡了,只是平日里见着老太太做什么还是免不了在一旁搭把手,老太太反而待他比先前还亲近些。

这不一早,王大爷就坐在小推车一旁的石凳上抽水烟,时不时的和老太太说上一两句。

对街的李奶奶笑眯眯的自己过来拿起勺舀了一碗粥:“家里那死老头子成天嚷嚷我做的不好吃,今儿不给他做了。”说完坐在石板凳上喝粥,又指着王大爷乐,“怎么搁哪儿哪儿都有你。”

王大爷也不接话,就乐呵呵的傻笑,跟一弥勒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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