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第一章 小许其人
小许是我见过最能恨的人。
他整天别的也不干,就专盯着他亲哥恨,全心全意、呕心沥血,恨不得每日打卡上班以保障定时定点恨得足够量。
他咬牙切齿地描述他哥的那样子老叫我想起以前搞阶级斗争——先树一个反面典型戴好高帽、挂好名牌才能批斗,那时候树典型的过程比搞批斗还认真,当那五花八门全部认真搞起来的“典型”凑在一起时,我估摸着就是小许嘴中“老许”的样子。在某种层面上甚至可以说小许他哥老许已经成为小许的专属“量词”。
其实他攢住着啤酒瓶子和我讲起跟他哥那笔烂账时,桌上烤肉筋已快冷掉了。但小许非不准我吃,他那两颗大眼珠一会儿翻一会儿瞪地,左左右右,活泼得都要漏出来。我看累了他眼球跳操似地抖就伸手去抽串儿,小许就青面獠牙笑啊笑地拿铁签子刺我,一定要我听他把话讲完才抻手吃。
“我还不能**妈。”小许怒道。我惊讶道,就因为你两一个妈生吗,那不是问题啊老弟!小许摸一把嘴上油说不是,因为我妈死了。我说,哦奸尸啊,那还是算了。然后我又被小许拿签子捅了。
其实小许也就和我讲过他哥这一次。
第二天醒来,望着旅馆的白被单小许久久地沉默了,他把我嘴巴捏成鸭子说你可不能往外说,这话我就和你讲了。当然他这鬼话我是不信的,就昨天一气呵成那劲儿,说余音绕梁是多了,但绝对平日嘴里也是反复给串溜过不少次的。
其实在我看来小许和老许也没什么血海深仇,同根同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东西,你烂我也烂,互相还能怎么埋汰呢。不过也就是老许在小许读初中的时候把他摁床上摸,一摸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然后小许在那个惊天动地黑灯瞎火的夜晚就屁股开花了。
小许走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他这股子怨气的发生很可能因为是被人压在身底下的那个,又更可能是当年小小许不幸痔疮正发。
不过和小许做还是爽的,这点无关痛痒的慌话别说一个,再搭上十个八个的我都愿意陪着他演。于是我就拿手顺着他的那颗刺脑球安抚,哎哎都懂,好好放心,兄弟的嘴皮子比裤拉链紧实。
那天,我才到医院就注意到了这个矮挫子,那时hiv窗口还没干搞的这么大张旗鼓,我正陪李志第一次做hiv检测。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艾滋的传播途径,更不知道他是同性恋,只是临时接到李志打电话要我陪去社区医院,我没事儿也就去了。
Hiv检测窗口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在外面大堂把人挤得跟孙子似的,一进这层走廊全空了,两个检测窗口一共就几个人,空荡荡,小许是排在李志前面那个,当年他读高二还没拔个,矮得有点凶,坐椅子上脚都沾不到地面儿,矮得够标新立异我也就多看了几眼——翘着腿转椅子那矮锉子跟没事儿人似的,伸出两提白膀子,半点不犹豫就往窗口塞去,享受完人家服务捏着单儿就走,相当潇洒。
其实我对他印象这么深刻也还因为李志和他态度差太多了,语文老师教的好,对比手法会令人深刻。还没坐上刑椅,只看着那针头扎进小许的光膀子,李志咬着牙两只眼睛就发红了。
“身体上的矮子,思想上的巨人。”我评价。
“我以为你是被他绿完了的姘头”小许方面则是如此评价。
后来第二次见面我已是高三,和小许同班同学,高三我们班的艺术生都跑去集训,那群俊男靓女一走宿舍小半拉儿都空了,不好管理,孤枕难眠的我就和小许凑到一个小宿舍了,那个房间做的特畸形在楼拐弯处,房子小顶也吊得低,只能塞俩人。
我刚把房间收拾好,就看见一挺眼熟的矮子火急火燎奔进来,把行李箱提进来就开始拆,一会儿外面又冒出来一个高个子,手上提着一袋子水果,矮子就把拆出来的衣服裤子全往人身上招呼——合着他拆得那么着急就为这个。
“滚你麻痹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有那精神到底下看你死鬼妈多送点黄纸钱?!”矮子一边扔一边骂。高个子面容看着凶神恶煞,气量那是相当的好,耳朵听着人家飙脏话,还能就着破破烂烂的写字台靠得妥帖,兜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就开削红果皮,那稳,都不带断的。
我在旁边站着都担心下秒高个儿要把刀子剃到矮子头皮上去。
后来知道挺眼熟的矮子是小许,高个儿是他亲哥老许。
小许把箱子砸了个稀巴烂后就像一枚炮弹发射出了房门,不见踪影,老许冷冷看着,完了把水果刀往桌上狠力一剁,背过身望着窗户突然叹口气“高了。”
老许削的那红苹果一直放到都冒绿了小许也没挨过一下,最后还是我用笔帽赶着滚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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