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乔辛只是哭,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时候张知逸剥了颗糖塞到他嘴巴里,微笑着跟周芳瑜说:“嫂子,让我和豆豆说两句吧。”
周芳瑜流泪点了点头,张知逸便带着乔辛出了房间,一到外面,他就蹲下来,和乔辛平视着,先是用拇指拭去眼泪,再慢慢温和道:“豆豆,能听叔叔跟你解释吗?”
乔辛笨重地点头,接着又摇头,脸哭得通红,还打起了哭嗝。
张知逸索性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乔辛从小营养不良,快十三岁的孩子个头也不高,抱着轻轻的。
“豆豆,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遇到事情不能总用哭来解决对不对?你看啊……舅妈病了好几天了是不是?”
“舅妈病了却没有去医院,是因为想在家陪着豆豆,虽然我们豆豆很听话,又懂事,但是豆豆不是医生,不能给舅妈治病呀。”
“豆豆跟叔叔回去,舅妈就有时间治病了,叔叔保证把豆豆舅妈送到最好的医院,等她好了,就来接豆豆回来,好不好?”
张知逸还说了一大堆有关无关的话,把小孩子彻底饶了进去,他是真喜欢这小孩,所以每次来都忍不住亲近,乔辛很内向,和他十岁的侄女性格完全相反,被熊孩子吵的头发发麻的张知逸,在乔辛这里感受到了天使般的慰藉。正是这样的孩子一哭,才格外惹人心疼。
最终,乔辛在他的话里松了口,答应和他一起进城。
趁乔辛进房间收拾衣服的功夫,张知逸对旁边的人说:“跟季总说明一下情况,晚点乔辛就能到达,问问是安排在季宅还是城中心的公寓里。”
同行的公司职员答了声是,立刻就发短信致意,消息回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对张知逸说:“季总说,送到季宅去。”
张知逸嗯了一声,便到房间里去,陪着乔辛一起收拾。
乔辛的衣服不多,还都挺旧的,收拾的过程中张知逸好几次让乔辛不用把所有东西都带过去,那边会有新买的,但乔辛还是坚持要带自己的衣服,张知逸没辙,只能叫同事把后备箱的置物袋拿出来给他装上。
连着鞋袜书本和冬天的衣裳,装了满满一口袋,乔辛出来一看天,又黑了许多,可雨还是没有下下来。
临走前,舅妈还让他把早上刚在后院里摘的野山菌带过去,给季叔叔尝尝鲜。
这种野山菌以鲜美出了名,但在周家镇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卖不了几个钱,他们偶尔看电视上说这种山菌城里少见,想必对季忱言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但多少一份心意,乔辛将菌菇用塑料袋装好,还使了好几张纸垫在里边,一起装进了置物袋里。
走的时候他又哭了,一步三回头,舅妈不方便起身,他对着客厅那道门挥了好几次手,才跟着上了门外那辆车。
乔辛很少坐车,他晕晕乎乎的,在车上大气也不敢出,密闭而狭小的灰色调空间就像个怪物一样装着他行走,他害怕得胃里反酸,却不敢吐,只能强忍着。
驱车的是那位不认识的叔叔,张知逸坐在副驾驶,他在后视镜里看着乔辛皱巴巴的脸,转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乔辛中午吃了大碗饭,这会儿被山路巅得快到嗓子眼儿了,他不敢说话,只好瞪着眼睛点点头。
车子停到路边,乔辛逃命似的打开车门,一下去就吐了出来。
张知逸给他开了一瓶水漱口,乔辛眼里满是血丝,漱了口还喝了大半瓶水,眼泪转着转着又流了回去,他抱着泉水同张知逸说对不起,张知逸却摸着他的头发说:“豆豆很乖,没有错,接下来还有三个多小时咱们才能到,不舒服的话要及时告诉叔叔好吗?”
乔辛微弱地点点头。
车子又重新开了起来。
车窗外飞逝的楼房草树,各种各样的车从旁边经过,乔辛的过去也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七岁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去世,亲戚们不常来往,早就疏远地差不多了,那时候他们说让乔辛七十岁地奶奶接着养他,周芳瑜却不答应,为老人想也为乔辛想,最终是她把乔辛领回了家。
他是山里一个命运平常的孩子,只不过死了父母,该读的书要读,该种的地要种。
直到九岁的时候,一位英俊高大的男人,开着乔辛在电视上都没见过的豪车出现在他们村子里。
男人从车上下来,带着一身的贵气。
乔辛背着书包被挤在人堆里,从缝隙里看到男人在向他走来。
他咽了口唾沫,嘴唇干涩,有点想吐。
他一紧张就会想吐。
男人蹲下来,那股淡而持久的香味瞬间笼罩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
“乔……辛……”他双手勾着书包袋子,喉咙像着火了一样干涩。
“哪个乔哪个辛?”
“乔木的乔……辛苦的辛……”
男人顿了顿,深邃的眼眸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几遭,随即落到了身后男人的身上。
“就他吧。”
“是。”
乔辛背后的人说着。
男人又轻轻地捏住他的脸,笑笑说:“辛苦的辛?这个字不好,要不要换一个?”
乔辛退后两步,怯怯地说:“不换……妈妈取的,不换……”
“不换,那就这么着吧。”
就这样,他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得到了季忱言的终生资助。
而现在,他又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被季忱言接到城里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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