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明琛瘫软在地上,扯着清辉的衣角哀哀哭诉:“清辉哥,我只是进去了,真的…真的没有吸……”
明臻亦是担忧地看着清辉:“清辉哥,适可而止吧?明琛也不是故意的。”
李清辉冷漠道:“一开始你也只说是同学生辰小聚,怎么去了烟馆?你教我怎么信你?”说罢便是狠狠两棍抽在了明琛白嫩的大腿边缘,那里未经过风吹日晒的肌肤极为娇嫩,顷刻便渗出血来。明琛哭得几乎背过气,哽咽地看着明臻,他的亲哥哥。
又是两棍子扫过,盖在了先前渗血的伤口上,明琛哭道:“你打死我吧……”
李清辉握紧了棍子,咬牙道:“我今天打死你,也胜过你哪一日去世在烟馆里,被朝日新闻搁在头版,丢尽清国的脸面。”
见李清辉举起棍子竟然还要再打,明臻直接夺了那柄铲子,狠狠丢在一旁。他平素的力气是比不过大他三岁的清辉的,今日却仿佛爆发了一般。
明臻瞪了李清辉一眼,打横抱起瑟缩在地上的弟弟,听得弟弟环着自己的脖颈绝望地啜泣,明臻咬牙道:“李清辉,明琛已经说他没有吸了,你还要怎样?把他打残废吗?这是我弟弟,轮不到你操生杀之柄。”
说罢他转身进了明琛的屋子,将屋门砰地一声摔上。
明臻仔细检查了一下明琛的腿,发现除了腿根处的破口略显狰狞和其他地方的淤青外,筋骨并未受伤,遂松了口气,轻轻拍着幼弟的脊背为他顺气。
明琛沉浸在巨大的痛楚中,只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伏在哥哥怀中,一边哭泣一边惊惶地问:“哥,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没…”明琛似乎能想象到之后的日子里,他没人疼没人爱,每天上学拄着拐,同学笑话,日本人笑话,就像黄在地里的小白菜……
明臻失笑,轻轻擦擦他脸上的泪珠:“瞧你怕的,没断。”明琛这下松了口气,缩在明臻怀里又是一阵啜泣。明臻任由他哭了一会,方才扶着明琛的肩膀正色道:“明琛,对我说实话。你吸了那些鸦片没?”
明琛红着眼眶摇摇头:“哥,我看到朝日新闻报纸上刊载的陈元清的死状了,我怎么敢……”
明臻轻轻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温言安慰道:“阿琛是听话有分寸的孩子,哥信你。只是,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你就算不碰那些鸦片,烟馆里的人照样是鱼龙混杂,难保会有危险。以后若是朋友再提这些不合适的倡议,就直接拒绝他们,懂么?自己一个人也不要去那些烟馆、酒馆和烟花巷,你还太小,稍不注意,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明琛含泪点头,明臻最不忍心见他这副委屈的模样,于是叹口气,摸摸他的脑袋道:“被打成这样,哥哥知道你已经知错了,以后千万不要了,知道吗?”
明琛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是夜,明臻给明琛的腿上涂了药,又包扎了那处伤口,好不容易把惊慌失措的小孩哄睡着。明臻半个身子倚在床边正打盹,便听到明琛急促地推他手臂,似乎被魇住一般焦急地问:“哥,我的腿还在吗?”
明臻心里不是滋味,又是拍又是哄,最后还不得已唱了一首磕磕绊绊的苗族民歌给他听,方才让明琛再度睡去。
明臻头脑昏沉地开开屋门出去,会客厅一片昏暗,李清辉坐在角落里,倚着墙角正抽着烟。黑暗中一点橘红的火星分外明显。明臻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清辉?把烟熄了吧,味道不好闻。”
李清辉掐灭了烟,静默无声地坐在那里。窗外有呼啸的风声,明臻立在原处,一阵难过。一直以来,他和弟弟事事都听从李清辉的安排,接受他的管束,若无他处处帮衬,自己能在日本活得这样潇洒自由吗?恐怕连饱暖都没法保证。金钱上的亏欠,明臻尚偿还不起,若是感情上的亏欠呢?那是一笔明臻不敢细想的债务。一面接受着他的好意,一面又固执地将他推出自己的家事之外,明臻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计可施。
明臻轻声道:“清辉哥,今日是我心急,怕你真的把明琛腿打断……他是家中幼子,从小就备受宠爱,若是……若是他残废了,尚在病中的家母可能接受不了……我知道鸦片不能碰,也知道你是为他好,防微杜渐,我不该冲你发作的,抱歉。”
李清辉抬头望着他,墨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室内颇为迷离。
明臻咬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清辉哥,我想和阿琛搬出去。我们一应吃穿用度都依靠你,未免有寄生之感,我……我可以去做活,欠你的钱,会慢慢还清的。”
李清辉嗓音沙哑:“就为了我打了他?”
明臻摇摇头:“不只是,只是我也已经成年,理应独立自足。”
李清辉沉默半晌:“你觉得在我这里,是寄人篱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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