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回去后，明琛已经睡下了，李清辉还在一旁坐着，屋里灯熄了，一片昏暗。李清辉压低了声音问他：“做什么去了？”

明臻答：“去楼底下看了看书。”

李清辉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他道：“你困么，若是不困，我们出去转转吧？”明臻点头默许。

李清辉提了一个绘着富岳景色的纸灯笼，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推开门走入夜色中。明臻跟在他身后。李清辉转头问他：“为什么看到你，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今天泡汤不如意么，还是刚刚玩纸牌哪里冒犯你了？”

明臻摇摇头：“没事的，今天玩得很开心。”

李清辉眨眨眼，问他：“真的？”

明臻点点头，催他快些走。两人并肩而行，夜里微湿的青石小径旁是茂盛的草木，中间虫声唧唧。

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李清辉开口道：“明臻，你感不感觉，按父母那样给我们规划的，从小聪慧勤奋，考□□名，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儿女双全。这样中规中矩丝毫不错地活着，其实是一件无聊至极的事？”

明臻略一思考：“的确无聊，只是……这样却很安稳，苏东坡不也曾说嘛，唯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明臻摇摇头：“不愿意。我并不在意所谓的功名，也不想学得文武艺，卖与那个爱新觉罗家！所以那时听闻高等学堂的前五名可以参与留学生考试，我便努力争取了。”

李清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也不想，不想过这种一眼看的到底的日子。所以才东渡闯一闯……明臻，我们都要争气啊。”

明臻点点头。两人在青石路上慢慢行走，到了庭院的水井处。明臻十分惊叹于眼前之景，只见那口古井旁是繁茂的草叶，其上飞舞的是点点流萤，将晦暗的夜晚照得明亮起来。一道道纷繁的轨迹令明臻疑惑这是不是天上的繁星。他呆呆立在那里，望着周遭的万千光华。见过了三月明艳的樱花与七月夏夜的萤火，在日本种种难言的苦涩，在这绝美的景致前都不值一提。

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明臻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甩开他，有些生涩地回握住。李清辉与他并肩立在古井之畔，低声念诵了一首俳句，是平安时代女诗人和泉式部所写：

“心里怀念着人，

见了泽边的萤火，

也疑是从自己身里出来的梦游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