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学生时代还有什么事情比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更可怕?
第二天课间时,顾晗走到徐念身边,突然说道:“你待会留下来一下。”
尽管他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引起别人的关注。
周围的同学都觉得肯定是徐念上课老是“睡觉”被老师发现了,这下可少不了一顿批评。
徐念眼神微动,点了点头,似乎在想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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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水村小学在山脚下,当太阳落山时,余晖将学校外层的白墙都染成金黄。顾晗站在走廊上,眺望远处安静流淌的河水,等到男孩走过来时才转过头。
徐念背着书包,依旧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头发很久没有理过了,厚厚地盖住额头和眉毛。
“给你。”顾晗将手里的书递给他。
徐念愣住,像是被别人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除了那本教科书还有配套的练习册,顾晗特地去问过钟遥,才找到的这余下的一本。
这么新的书,徐念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傍晚的风吹过他们的额角,两人静默地看着对方,好像过了一个夏天那么漫长。
终于,徐念伸手接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
男孩小心翼翼地将包,拉链已经坏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拉上,这种情况令他的表情更加阴沉,转过身离开的脚步像在逃离。
“徐念,”顾晗叫住他,有种冲动令他忍不住开口:“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说……”
男孩在心里将“老师”二字品味一番,最终选择了沉默。
没有人能救他。
他没有回答,继续往那个名为“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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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顾晗没有见到徐念。
身为志愿者,他们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并且因为人手不足,经常身兼数职,忙得喘不过气来。
顾晗问过志愿者们,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徐念。他又问了班上的几个孩子,而他们对徐念了解甚少,因为徐念性格比较孤僻,平时很少和他们一起玩。
最后他只好根据徐念入学时登记的家庭住址,走了近半个小时的山路才找到那个地方。
徐念的“家”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他敲开门的时候,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脸通红,全身邋遢脏乱,张口更是臭气熏天,半眯着眼打量他。
“你谁?”男人打了个酒嗝。
顾晗屏气问道:“徐念在家吗?我是他老师。”
“哦,你找那小子啊……”男人掏了掏耳朵,“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出去了?”顾晗皱了皱眉,“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唉,无所谓了,他爱读不读。”男人小声嘀咕道,“早点退学还能给老子省点钱。”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顾晗问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爹!”男人十分不耐烦,作势要把门关上。
“哎!”顾晗抵住门,“你是徐念的亲人吧?怎么这么不负责?”
“我负不负责关你屁事?你再闹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老师,老子连你一起揍!”男人朝他狠推了一把。
顾晗看着门被粗暴地关上,彼时他年少气盛,恨不得一脚踹开那扇门,把那混蛋拉出来好好收拾。
但是理智说服了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徐念。
这条线索断了,他无奈只能往回走,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想想办法。
他傍晚出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路崎岖,还好他出门带了手电筒。他来时抄了近道,为了安全,他选择了另一条较为平坦的道路,只是要多走十分钟的路程。
这条路的两边都是村里的田地,他往回走时似乎听到路边有动静。
顾晗并不信鬼神之说,只是这里地处偏僻,有时志愿者们喜欢围坐在一起讲鬼故事,加上周围的环境渲染,顿时生出了恐怖感。
他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
顾晗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时准备拨号。
但是当手电筒的光芒终于找到声源时,他定睛一看,横躺在路边的是一个人。
他加快脚步走到那人身边,发现这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徐念,此时他全身大大小小都是伤痕,嘴角还不停往外流血。
“徐念,醒醒。”顾晗抱起他,用颤抖的手确认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顾晗用力掐着男孩的人中,此时有个村民骑三轮车经过,他立刻拦下车,好在这个村民是个好心人,直接把两人送到了村里的诊所。
医生检查了徐念的伤势,好在并未伤及骨头,吐血是因为有两颗牙被打落,好在都是乳牙,以后还会有新牙长出来。
“下手狠呐,”医生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遇到了个酒鬼老子吧?瞧见没?这是用酒瓶敲的。”
“其他的伤呢?需不需要送到医院去?”顾晗问道。
“不用不用,”医生摆摆手,“都是些皮外伤,可能打习惯了,没伤到要害。你看他这后背,都是旧伤了。”
顾晗听到这些话,目光触及那些伤痕,攥紧了拳头。
“你是这孩子什么人啊?”医生问道。
“我……我是他哥哥。”
顾晗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也许他不想让别人觉得徐念的亲人不在身边,徒增可怜罢了。更也许是因为他想起了那时在医院里,当护士走过来问他的父亲是谁时,顾琦生出现了。
“哥哥?是不是出去打工没常回家呀?”
“嗯。”
“那你回来了可要好好保护他。”
“我会的。”
医生说完这些,似乎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宽,沉默地开始配药,不再多问。
顾晗坐在徐念身边,男孩紧闭着双眼,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猩红的伤疤突兀地出现在额角,与白皙的肌肤对比格外强烈。
他心疼地抚摸了几下男孩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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