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艺术（2 / 2）

他一下就觉得很尴尬了。

闵时川又接着说道：“不过看得出来，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的很好。”

“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样子笑过。”

一谈起他们过去那段往事，亓官莳只觉得心绪复杂。他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说问心无愧，可是对于闵时川，他总觉得自己亏欠。

无非对这个人还有什么感情，而是那个时候，这个人对自己满腔真挚，而自己却无法拿出同样的炽烈去回应，所以便心有不安。

可是他也明白，感情里从来都没有等价交易一说，更无关对错。爱与不爱，从来关乎本心，而非人的理智。

“你……”他踌躇着开口道：“不必这样认为，那个时候，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可是对你再好，也无法换得像你刚才那样的笑颜。”闵时川叹息道。

亓官莳不说话了。

他忽然意识道，闵时川说这些，并非是为了挽回什么，只不过是意难平罢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声：“对不起。”

闵时川摇摇头：“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亓官莳何尝不知道呢？闵时川想要的，并不是这一句“对不起”，可他能给他的，却只有这一句话。

两个人很沉默地吃完这顿饭，亓官莳借口先走了。他刚才和孙弋说好了，等他有时间一起来提车。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亓官莳只觉有些怅惘。

但他很快释然。

他和闵时川，大概便是流水遇落花，只有同游一段的缘分，各自都有既定路程，既然如此，又何必徒惹遗憾？

回到家，打开门，亓官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他一回来，奶橘酱必定会到门口来冲他“喵喵喵”叫，今日却半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禁有些担心，换了鞋走进去，大声唤道：“宝宝？奶橘酱？宝宝你在哪里？”

和客厅相连的露台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他忙走过去，却看到种猫草的陶瓷花盆摔得四分五裂，露台上到处都是土块，而奶橘酱缩在露台角落里，身上也有很多土，脏兮兮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看着亓官莳，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怕亓官莳责怪它似得。亓官莳赶紧把它抱起来，检查了一下，没有被碎瓷片划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今天出门前把猫草放在露台的铁艺架上，想要它晒晒太阳，不知道奶橘酱怎么把它弄下来，打碎了。

亓官莳匆忙把这片狼藉收拾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戴好长筒橡胶手套，准备给奶橘酱洗澡。奶橘酱一进浴室里，便大声尖叫起来，挣扎得非常厉害，平日里蛰伏的野性这个时候全都显露无疑。亓官莳把它装进洗猫袋里都差点被它挣脱，好不容易在它的凄厉叫声里洗完，给它吹干时，亓官莳脱了手套，结果被它抓得满手都是印子，一条印子格外长，深可见血。亓官莳已经习惯了，每次给它洗澡，不见点血是洗不完的。

这时孙弋用钥匙开门进来，见到的就是一人一猫的惨烈景象，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亓官莳正好给它吹干最后一部分毛，松开手，奶橘酱箭一般窜出去，躲到沙发后面不出来了。

“没怎么，”亓官莳道：“它把花盆打翻了，我给它洗了个澡。”

“洗澡洗成这个样子？”孙弋走到亓官莳面前，一看到亓官莳身上的伤痕，手上有，锁骨那里也有几道，连膝盖那里也有：“这猫怎么这么野？”

“没事的，它今年的疫苗已经打了，”亓官莳也觉得疼，但习惯性地替它说话：“不过指甲真该剪了。”

孙弋没说话，转身去找药箱了，不久后拿着一支云南白药过来，给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道：“当初就该选温驯一点的养，猫本来就容易伤人，养这么只野性难驯的，弄伤了自己不值得。”

亓官莳无奈：“感情这不是你的猫，所以你才说的出这话吧？”

孙弋反应过来，也自觉失言，便不说话了。亓官莳坐在沙发上，他半蹲在他身边，专心给他涂药。

亓官莳也没有多计较的意思，他知道孙弋只是心疼他。不知为何，看着孙弋专注的神情，他突然有了些倾诉的欲望。

“这只猫，是我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养的，对我来说，有很不同的意义。”

孙弋抬起头看着他，亓官莳笑了笑：“你别误会。我慢慢说给你听。”

孙弋点点头，就这么听着亓官莳说，那是个带着些感伤的青春故事，在孙弋看来，不过是许多人于年少时会遇到的迷惘和不解，但他看着亓官莳沉浸在往事里的脸，并没有打断他。

“分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从来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亓官莳低下头来，眼睫微闪：“他这句话，可以说和分手一样，对我打击一样大了。我并不明白，他所说的去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得不到一个答案，那段时间也过得郁郁寡欢。那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女朋友是流浪猫救助站的志愿者，两个人想一起领养一只猫，他看不惯我那副模样，便带我一起去了。”

“我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了奶橘酱，我同学那个志愿者女朋友跟我说，它因为妈妈是野猫，生下来又很少跟人接触，虽然因为还小，可以慢慢驯化，但一定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爱。”

“我在那个时候，就突然动了想养它的心思。”

“从来都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想先学着去爱一只猫。”

他看着孙弋，眼神里像是有什么满得要溢出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样我遇到那个我爱的人，才能明白怎样去爱他。”

弗洛伊德说过，爱一个人，是一种能力。

“那个时候它刚刚到我家，一个星期都躲在床底不出来，只有食盆和水盆的变化证明它还存在着。我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等着它适应。后来我用逗猫棒逗它，小猫爱玩，好不容易终于把它逗出来了，玩一会儿就躲进去了。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有一天我给它准备了猫饭，放在它的食盆里，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跑到我手边，蹲在那里小口小口吃肉。”

“那是它第一次，在我面前吃东西，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生怕自己一动，它就受惊跑进去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想要跳起来大声叫几下，可是只能死死忍住。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有点领悟到，什么是爱。”

“我用了我所有的耐心和隐忍，才终于换得一点它对我的信任和安全感。”

“爱一个人，和爱一只猫，的确似乎有相通的地方。”

“那么，”孙弋问道：“你遇到你爱的那个人了吗？”

“遇到了，”亓官莳笑了，“很高兴，我现在终于明白该如何去爱他。”

孙弋也笑了，他们注视着彼此，仿佛有温情爱意缓缓流淌。

“我很幸运，”孙弋认真地说道：“能够被一个人这样虔诚地爱着。现在我想问，”他看着亓官莳：“为了让我能够有一个名正言顺吃你前男友醋的机会，能不能让我，当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