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1 / 2)
时樾这个名字,在很长时间内,一直是孙弋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没有想到的是,过去了这么久,这个名字对他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年少时他曾经以为这个人是自己通向幸福的唯一可能,但是后来,在他刚刚触摸到幸福时,又狠狠将他拽向了更深不可见底的黑暗里。
这么些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对这个人的恨更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些。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时樾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受他请求和他见一面的要求,更不给他任何沟通的机会,他的家人在拿到满意的赔偿款以后,才放弃谩骂和纠缠。所以孙弋完全想不通,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当事人时樾,到底有何脸面和他谈所谓的“情分”两个字。
无论他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都不是当初被他背叛的孙弋造成的。
他清醒地知道这一点,可是依旧没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他此时此刻只觉得心脏处那个已经结痂的、曾经几乎致命的伤口又重新裂开,那些愤懑、深入骨髓的恨意、被背叛的无助又重新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得他的大脑仿佛不再是他自己的,那些黑色的带有毒意的情绪在沸腾,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他头痛得要崩溃,两只手紧紧按压住太阳穴,有一个声音在他大脑里叫嚣着,他想忽略这个声音,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那个声音像是带有一种诱惑力一样,他知道它来自深不见底的深渊,却依旧被吸引。
那个声音说道:“若是不能毁灭这个世界,那就毁灭你自己吧。”
那就毁灭你自己吧。
不。
不,孙弋摇了摇头,退了一步。
没有谁值得他毁灭他自己,为了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而伤害自己,并不值得。
永远也不值得。
他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口,迫使自己从那些如黑色烟雾缭绕的负面情绪里清醒过来,或许是他的模样太过骇人,原来在陶瓷食盆面前埋头吃猫饭的奶橘酱怯怯地蹲在离他几米远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
孙弋走过去抚摸了它的头,然后大步走到厨房里的制冰机面前,用冰桶接了冰,然后提着冰桶走到浴室里,“哗啦啦”把冰块倒进洗脸池,然后接满水,将头沉浸入冰水中。
冰冷的温度让炽热如岩浆沸腾的思绪冷静下来,凛冽的寒意刺激着脸部的肌肤每一个细胞,似乎让理智一点一点回归到头脑里,这是周宸教他的一个应对应激障碍的小方法,自从慢慢恢复后,他用的次数并不多。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洗脸池的边缘,发出“滴答”的声音,愈发显得这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寂静无声,无边的孤独席卷而来,在他的心头盘亘不去,孙弋第一次觉得他是那样思念亓官莳。
他想要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只要在他的身边,孙弋才觉得自己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孙弋转头一看,原来是奶橘酱自己顶开了门,像是不放心它一样,昂首冲着他“喵”了一声,又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用肥圆的小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裤脚。
孙弋抱起它,埋在它柔软滚烫的胸腹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的,像是对它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样——
“我没事了。”
而另一边,与贝聿津对视几秒的亓官莳,也已经明白了对面那个风流不羁的贝二公子,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从一开始庄莘就不会来这个饭局,对吗?”
贝聿津轻笑了一声:“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是我的确没有存心骗你。”
亓官莳无话可说,他转身作势欲走,贝聿津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亓官编辑何必急着要走,就算是同事之间,一起吃个饭而已,又何必对我避之不及。”
亓官莳一顿,贝聿津说“同事”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话音,他想到接下来要采访的庄莘,的确是贝聿津在其中出力促成这次采访,现在的确不是翻脸的时候。
亓官莳冷静了五秒钟,转过头去,就见贝聿津换了一副特别真诚的笑容:“这里的甜点很不错,奶油抹茶草莓卷是招牌,上面的草莓酱我觉得很不错,草莓也很新鲜,你要不要尝尝?”
亓官莳心里无奈得很,他坐在贝聿津对面,叹了一口气:“贝总监,这样有意思吗?”
贝聿津道:“你不要不信我,本来我的确和莘姐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可是她一个很重要的人病了,她必须要去看看。”
亓官莳沉默。
贝聿津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变得落寞,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的确没法不让人动容:“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防备,我之前,在明明知道你有男朋友的前提下,该对你有一些……不太合适的追求的举动,你觉得我在骗你,这很正常。 ”
“但是今天我约你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放弃了。同时,为之前的行为向你和你男朋友道歉。”
亓官莳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神,既为这个人的反复无常而无奈,又为他这个决定而觉得有些庆幸,但是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毕竟对方的性格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你说的是真的?”
贝聿津道:“当然。”
“所以今天来,真的就只是吃顿饭而已?”
贝聿津把菜单递给他:“是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