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标记(中)(1 / 2)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就那样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有无数爱意亟待倾吐。
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孙弋的手,重新坐下来,用交握的两只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阿弋……”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是在非洲接近赤道线的一个极度贫穷和落后的小国。
那时亓官莳正跟随无国界医生组织在这个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国家进行医疗援助。而孙弋他们是来追捕一个叛逃的手下,具体情况孙弋并未向他透露太多——只是能让他亲自出马,想必当时也是惊险万分。孙弋一行人因为不适应热带极端的气候出现了各种程度不一的病症,但他们还要继续深入潮热无比且暗藏各种危险的热带雨林。无奈之下,他们来向在附近村落进行医疗援助的亓官莳所在的组织求助。最开始组织的管理者并不愿意分出宝贵的医疗资源来帮助这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只是他们开出了大额支票,被拒绝后又表示回国后可以提供大量药品、医疗器械、饮用水和食物。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无国界医生组织虽然能够为难民们提供医疗援助,但是处于贫困、饥饿、疾病中的难民依旧缺少食物、干净的饮用水、足够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孩子们甚至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连发情期都没有迎来的Omega会被卖掉换粮食。又开了两次会议之后,亓官莳主动请缨,愿意去帮助孙弋他们。
他的上司是一个白人Beta女性,闻言将亓官莳拉到她破败的办公室里:“莳,你确定你可以吗?”她的中文有些蹩脚,关心却丝毫没有作伪。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亓官莳真实分化性别的人。
亓官莳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没关系,我的信息素抑制手术效果还能维持三个月,到时候我会跟他们一起回国,让他们兑现承诺,绝不会让他们跑了。”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上司才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她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他冷静、聪慧,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十分善良,对别人很有同理心。
亓官莳继续道:“我是来这里最早的人,熟悉这里的地形、气候,甚至是雨季和旱季雨林中河流的分布。你放心,我知道跟着他们一定会有危险,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跟着孙弋他们出发,一群人要横跨一片雨林,可是并没有成功——他们遭到了伏击,孙弋和亓官莳与其他人走散,被那个叛逃的手下派来的人捉走。
被绑架的日子非常难熬,孙弋和亓官莳被关在一间破烂潮湿的木屋里,每天只有人送一次食物,没有干净的水,他们用一片蕉叶来接漏下来的雨水。只是没过几天,亓官莳就病了——他被一种有毒的蜘蛛蛰了一下,高烧昏迷,整个人奄奄一息。
那段时间,看守他们的人不肯给亓官莳任何药物,他昏迷着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灌些水进去。
但是在他少数清醒的时间里,他都能感受到,孙弋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对他说:“不要害怕,我一定能带你平安地离开这里。”
大约所有心动的记忆,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亓官莳俯身,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下一个虔诚的亲吻。
“不要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医治好你。”
孙弋醒来时,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已经消弭,他侧过头,看到亓官莳睡在他的床边,枕着他的手,睡容安恬。孙弋就这样看着他,亓官莳的睫毛长且浓密,忽闪忽闪间,他只觉得有星星落在了他心里。
他忽然就不想那么快地叫醒这个人了。
似乎每一次接近崩溃的时候,都是这个人在他身边,给他最温柔的关切和治愈,无论再难熬的时刻,只要想到有亓官莳在,他好像就能瞬间松懈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帮助他重建整个破碎的世界。
亓官莳似乎是察觉到孙弋的动静,眼睫微动,抬起头来,见孙弋醒了,声音里带了些不加掩饰的惊喜:“你醒了。”
他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手依旧握在一起,不由得有些尴尬,站起来道:“我给你熬了粥,你昨晚想必也没好好吃饭,现在估计也饿了,我去给你端来。”
到了厨房,此时佣人已经来了,齐齐喊他“亓官先生”。亓官莳来往孙弋的别墅十分频繁,佣人早已经习惯了。
还有佣人道:“亓官先生,你吩咐做的东西都已做好了,是现在喊孙先生下来用早餐吗?”
他看了看熬得极为黏稠的粥,道:“不用,我送上去就行了。”
早饭是紫薯黑米粥、红糖馒头、马兰头清炒香干、香葱炒鸡蛋、玫瑰腐乳、酸黄瓜,清淡开胃。亓官莳还切了几个黄心猕猴桃、红心火龙果摆成一盘。
等他端着东西上了二楼时,孙弋已经洗漱完换了衣服,正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喝茶。亓官莳将早点在桌子上摆放整齐,轻声道:“先吃饭吧,空腹喝茶不好。”
孙弋对着他笑了笑,放下茶杯。亓官莳将食物摆好,两人默不作声开始吃了起来。亓官莳吃得很慢,他看着孙弋苍白的脸色,终于还是没忍住,放下吃了一小半的红糖馒头,对孙弋道:“你的病情到了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了,如果不尽快再次标记别人,那么以后发病会越来越严重。孙先生,我并没有开玩笑,请你一定要注意你的身体。”
孙弋淡淡笑了笑:“谢谢亓官医生的关心,只是我现在并没有想要成结的人。”
亓官莳有些无奈:“并没有说让你与对方有多深的感情,只要是合适的人,你标记了他,那你的病就可以慢慢痊愈过来——这种并发性应激障碍只有通过再次标记,才有可能痊愈。否则,你就只能依靠药剂暂时抑制,一旦发病的时候没有及时注射药剂,就有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哪怕这只是假设,他都没办法面对。
孙弋的眼神很是平静,像是浓密绿荫下的清潭:“可是我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去标记别人,那么被我标记的那个人,他该如何自处呢?”
亓官莳看着他,觉得悲哀又骄傲,骄傲的是,这是他爱的男人,萧萧君子,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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