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照之地（2 / 2）

望锦书进来，看那脸上的阴云，显然心情不大明朗了。

“怎么了，八妹”

“一个凡人，整日整日跪在神庙里求雨，这都连着三个月了……”望锦书一脸郁闷，这些凡人事儿就是多。

尚砚脸色未变，只是看着望锦书的眸子幽深了些许，道:“八妹，在其位谋其职，你是这一方天地的守护天神，他们拜你，乃是信任你。这个人类拜你三月，说明在你三个月的不管不顾之下，别人依旧还对你抱有希望。我看原灞大地有些地方大旱，一些农户的庄家被蝗灾侵袭，已经开始有许多人因为饥饿干渴离世。或许曾经，他们都拜过你。”尚砚语速不快不慢，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只是这群被他带大的七子都知晓，大哥现在是生了气。

望锦书怔愣在原地，犹如深冬受了极地森寒之水浇灌，一时间从头凉到尾。

她轰然跪下，眼圈发红，语气带了些颤抖:“对不起，大哥，我疏忽了，我看原灞大地方圆百里并无灾祸，竟然没有注意更辽阔的地方，是我错了。我……”

尚砚缓缓扶起望锦书，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去吧。”

望锦书瞬息没了影子。

剩下六子似有所感，闲嗑一会后，也都退去。

海神七子，最尊敬的不是父神祌旭，而是他们的大哥。

尚砚见一屋子的人都散去，这才把小长御拎出来，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和他大眼对小眼，叹道:“你以后可要让大哥省省心啊。”说完兀自笑了笑，看这么个孱弱的身子，怎么可能省得了心。

小长御眨了眨眼睛，往前一跃，四肢爪子章鱼一样抱住尚砚脑袋，两只小腿缠着尚砚脖子，嘿嘿嘿地笑。

尚砚说了句什么，只是嘴巴被挡着，唔唔唔地听不大清。他还提溜这小长御的后衣颈子，越把他往外面扯他抱得越紧。

尚砚往外面走，故意往一边的门框走去。

小长御急得哇哇叫，迫不得已，不得不移动身子把尚砚的脸漏出来。爬到他脖子上骑着，双手抱着尚砚额头，一颗系在手腕上的红菩提子在尚砚眼前荡来荡去。

尚砚憋了半晌，脸上泛起红润的血色，如今呵呵笑起来，眼中像是装满了星子，一张脸俊逸非凡。

望锦书想要回来取装备，预备去会一会那个凡人。远远的还没走进，就听见这毫无杂质的肆意笑声，一时之间觉得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僵立在一边不敢动，再三皱眉纠结之后才敢相信——那真的是自己的大哥。

望锦书年纪不大，能来这块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好地方也是哥哥们对她宠爱才让她的。从她一出生，看见自己大哥温和有理，几时又这么笑过。有时候听见虾兵蟹讲大哥的丰功伟绩，可她失踪无法把那个豪爽狂妄的大哥和煦风一样温和的大哥联系起来。她和前面的几个哥哥们顶多也就和大哥牵牵手，极小的时候才会被大哥抱一抱……

那副和谐的画面，望锦书竟然不敢上去打扰。

先前那个少年神兵看自家神君悄悄立在一边看尚砚神君，又想到刚刚神君说哪了装备就去看那个凡人，可是神君要是再不动，估计那个凡人就离开了。“锦书神——”

“闭嘴。”

……

尚砚驮着小长御一路往西边去，不论如何，还是去看看八妹七弟们说到的烛照之地。如果确实可取，倒是可以叫小长御有了安身之地。

离开稍微有些干燥得空气，继续往西就能感受到空气明显湿润了许多，尚砚双脚踏上软糯的泥土，头顶上林木疏朗，揉碎的日光斑斑点点洒在脸上身上，他每走一步，脚下干枯落叶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长御玩累了，又睡去了。

小长御千岁之身，身子里别说神力，就连神魂都微弱得难以想象。

每每一想到这个，尚砚的心里就一揪。

翠林中的白衣身影，怀抱着淡蓝衣裳的小孩儿，一眼望过去，只觉得柔情溢得满心满身都是。

……

尚砚到达烛照之地主城时已经是晚上。

这里房屋俨然，康庄大道四通八达，道路两旁层楼不尽。羊肠小路连接着远处的屋舍，一路通向山丘山岭的腰上去。

明明楼房林立，应当是个生气盎然之地才对，可如今太阳才落山不久，天还朦胧亮着，道路旁的房屋内却没有一丁点亮光，一丝声响都没有。

尚砚凝神感受一番，明明屋中有人……

一路往前行了许久，沿路见到几只奇形怪状的妖魔，不过实力着实难堪，远远的见着尚砚就匿了。

有一群黑色的爬行怪物跟了他们一路，却没有走进，只远远吊着尾巴，与尚砚和小长御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有恶意，没有煞气。

后方远远的似乎有打斗撕咬声传来，跟着的黑色怪物少了几只，又少了几只，等尚砚找到一处挂着“烛照第一客栈”字眼的客栈时，后边的怪物又聚成了一群。

尚砚心底怪异，这群怪物不仅没有恶意，似乎还在护着他们。

“烛照第一客栈”想来也辉煌过，占地面积极大，只是如今老旧了许多，招牌上积的一层厚厚的灰尘。作为一件客栈，天色尚早就掩了门扉，通过门口吊着的两栈孱弱昏黄的烛火，依稀可以看见两扇大门中间夹了板块黑青色的砖块。

烛照镇上的居民，似乎在躲着什么东西。

尚砚推门而入。

“吱——嘎——”门扉惨叫，只叫人心肝脾肺都揪得生疼。小长御自从来到烛照就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站在尚砚身边，小手扯着尚砚垂下来的衣袖，一双眼睛时不时往身后瞅了又瞅，脸上神采奕奕，眼中冒着些许光彩。